童心话(六)

  川流不息的铁皮犀牛,把蔚蓝的天空冲撞得粉碎,支离破碎的已经不只有记忆,还有我的苟延残喘,胸口的起伏适应不了这浑浊的空气,我只感觉到呼吸困难。

  三狗需要每天泡在公司,而我却可以每天自由活动,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这是老王赋予我的特权,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全当成他是在做一件善事。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可怜我,可是现在,自己都开始可怜自己了,我讨厌这样的我, 这样被同情着的我,这样明明很讨厌却又自甘如此的我。

  不知道去哪,便选择回家,一个不大不小属于我的地方,谈不上美妙绝伦,却足以让人安心。少了公交的保护,冷空气充足的城市使得我瑟瑟发抖,也许我穿得实在不够多,大衣也掩盖不了我佝偻的身躯,紧握的手心却冒出一层层细密的汗珠,里面攥着的是我最大的温暖。行人们不停的与我擦肩而过,被生活写满冷漠的脸庞一点也配不上如此热闹的清晨,他们是我生命中的路人甲,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们,我是他们生命中的路人甲,他们一点也不喜欢我,我希望如此,现实却容不得如此,我该怎么去高兴。

  长长的小巷一点也不适合散步,可是偏偏有不少情侣往小巷里钻。在爱情面前人人都可以很勤劳,除了我不行。懒得逛街,懒得问候,懒得去做一切我认为没必要的事情,最值得我感受的是回忆的余温,可是慢慢的,我最值得的事情逐渐变成我最想要舍弃的珍宝,有些人的回忆注定不能刚刚好。这条小巷,我走了有多久?偶尔的惶恐降临,我便会在此踱步,时缓时急,分不清东南西北往返不停,借此来抢夺人们的注意力,可是似乎并没有人会注意到一名男子穿梭在路过的行人之间,为的只是排减他的紧张与不安。

  推门而入,温热的气息迎面而来,房间的味道还未退却,淡淡的薰衣草香萦绕四周,它们在迎接我。点上一根香烟,花香开始消散,浓浓的烟熏似乎更能安定人的情绪,我为什么会这么紧张?我也不知道,好像很久以前我就变得容易紧张了,一紧张就爱说胡话,一说起胡话来就没完没了,比如现在。看着手里的信封,陈旧的字体透着一股沧桑,现在看起来更多了一份无力,精神恍惚,我仿佛又回到了昨天。果然,没休息好就无法保持一个良好的精神状态,否则我怎么会发呆?我怎么会紧张?我是一个如此冷静的人。

  信件上面并没有我的署名,简简单单写着狗狗收,之所以一眼便能知道是我的亲笔书信,实在是这么烂的字我真不知道还有谁能写得出来,可是天公不作美,这封沉寂太久的信件,已经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

  可是高考结束,未知的前路等待着我们,没有谁可以永远为谁徘徊不前,它不是表白信,永远都是好人卡,我心中的恐惧已经坐实。

  抽屉里面有一张照片 ,我仔细端详了好久,也没看清里面的人物到底是谁,额头滴落的汗水在人脸上扩散,沁染出一种朦胧,朦胧了背景,朦胧了时光,也朦胧了记忆中的你。裂开的边角早已布满了气泡,越是拼了命的往外挤,越是徒增烦恼,这些你看得见的杂质,在你布满裂缝的伤口中扎根生长,越是被掀起,便越是会触及心底。落叶的凋零不是为相见埋下的伏笔,而是为树木的生长提供了必要的养分,让滋养它的树木更加健康茁壮的成长。人的一生本来就不是完美的,或许遗失的那份残卷更能被我们牢记于心,更能体现生命的价值。

  可是我想把这种伟大的情怀幻化成永恒的回忆,直到我生命的终结。可是慢慢的,我最值得的回忆逐渐变成我最想要舍弃的珍宝。

  我会拾起一段过往,深秋的夜,抬头仰望天空,昼夜的繁星闪烁也抵不过你的眼睛,明明看得见却又被硬生生拉开了距离,“佳佳,我们分手吧!”你就是这么耀眼,语气从始至终都毫无改变。我看起来确实有点惊慌了,手足失措的样子颇显可怜,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我果然还是紧张了。  “哈哈哈哈,你傻叉吧你!”你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写满了同情,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你也不能做到波澜不惊吧。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可怜我,可是你不知道,你转身没有回头,留下呆立在原地的我。“哈哈哈哈,你傻叉吧你!”“哈哈哈哈,你傻叉吧你!”……我的声音本不该这么雄壮宏伟,绕耳的余音却一遍又一遍的往返不绝,充盈着整个夜空,似乎故意嘲笑着我此刻的不堪,伴随着那抹黑影渐渐消失不见,我站在这个万物凋零的秋天,静候白雪纷飞的季节。

  你准备好了吗?那个深情款款说爱你一辈子的人,那个为你欢笑为你落泪的人,那个每天对你嘘寒问暖的人,那个蹦蹦跳跳对你撒娇的人,那个任何时候都能安慰你的人,她不准备爱你了,真的就要离开了,你准备好了吗?

  我最讨厌别人可怜我,你不知道罢了。

  工作比想象中轻松,现实的生活却无比复杂,我是从何时开始从事这份工作的?刚回到家乡的那年,我同样被迷茫怀抱,没有学历,没有经历,更没有能力,成了万千求职海洋中的一员,拿着一份两百来字的个人简历走到公司门口,背负着种种无奈步入了面试间,像面包房的糕点,期待着新鲜出炉。“我们的要求是至少两千字的简历信息,很明显你不符合我们的要求,抱歉,请回吧!”拿着同一份简历被不同的公司拒绝,本是一腔怒火的我在此刻终究是没有忍住:“何必用请字,你们也根本无需抱歉才对,像你们这样择其所需不是很正常吗?披着伪善的面具堂而皇之的将别人的理想捏得粉碎不正是你们爱干的事吗?最后不也只是拘泥于形式而己?!还以为能有多大的眼界。呵,两千字?你们是要求写得多还是写得好?你们是追求数量还是质量?追求废话的也不过是个废材,说你们不行倒也没错,你们从一开始就败了,败得毫无翻身之力。”我这人就是容易紧张,一紧张就爱说胡话,一说起胡话来就没完没了,说实话两千字的要求我并不是不知道,我特么也想写上个好几千字震撼全场将你们狠狠调教一番,可惜我真没什么经历可写,如果能算上写检讨书、出黑板报、撩小妹妹这些事情,加起来倒是能凑个匹配,所以最后的结局也就只能是我一个潇洒的转身将背影留给了背后沉默的众人……

  我也算是硬气了一回,只是走出公司就酒醒了,肠子后悔得心脏都打结了,妈蛋,这次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只剩下我额头的汗水和佝偻的身躯,妈蛋,别人明显只是试探一下,你这脾气倒好,妈蛋,该准备下一步工作筹划了……

  事到如今,我还会和三狗一起打趣下老王,说他们这些当领导的肯定都是一些受虐狂,心理变态,要不然怎么会留下我这个异类,他总是会装作很吃惊的样子,问上一句:“我们很熟吗?”是啊,我们很熟吗?只是如果没有第二天上午的那份通知,我的生活是不是又该沦落几圈?是不是就不会再遇见现在的三狗?也就不会再遇见这个叫做可可的女孩?我始终都会记得,在我接到通知下午赶到公司报道的时候,第一次感觉到了工作带给人的不仅仅只是物质上的需求,我的欣喜若狂,久违的与我重逢,夸张的在嘴角放大,吞咽下自己的绝望。

  他是我的领导,也是我的兄弟,他给了我最后的尊严。

  而在这之前,我同大多数人一样生活在这个小小的城市,过着一成不变的大学生活。那段时间,因为有可可的陪伴,我以为我的生活将会被重新点亮,我以为她会成为我航海途中的灯塔,我以为我又可以刚刚好。可是所有的我以为,统统都化为了泡沫,只留下为首的我以为,只留下了一句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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