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生的第一辆车是我五岁时一辆带辅助轮的蓝色儿童自行车,按照年代去推算很可能是凤凰或者永久的。
小时候我家里有一个很大的院子,这辆车应该是在某个冬天被送到我手上的,我记不清我是怎么或者花了多长时间学会骑它的了,反正又不会摔倒,谁又会去想这些呢?我只记得我在布满积雪的院子里来回的骑着它反复的沿着院子转圈,偶尔有风划过我的耳畔,吹动我年幼柔软的发根,对于幼小的儿童,也许这就是速度。
我第二辆车是一辆永久牌的女式自行车,严格意义上这并不是我的车,应该是我妈妈的车,淡紫色的外漆有点像被阳光穿透的紫藤萝花瓣,柔和的曲线对比起二八大杠,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在我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学校突然刮起了一阵骑自行车的风潮,对于生平只骑过辅助轮,已经成为少先队员并且要求进步的我来说,怎么能甘于落后?于是在很多个阳光明媚的休息日的早上,我放弃了睡懒觉这项保留节目,睁着睡眼懵惺的双眼,推着我的永久早早的来到体育场,在并不平整但是足够大的草地上反复的练习。
我想象着自己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驯服着最烈的骏马,即使反复的摔倒,怎么也无法控制缰绳。直到满身都粘满了枯黄零碎的草屑,身体遍布了青紫色的淤痕。在我可以短暂的骑的很好的时候,我双腿用的蹬踏,这样可以感受到风从我脸颊处被破了开来,对于童年的我,也许这就是速度。
中学的时候,为了方便我上学,家里添置了一辆踏板摩托车。那个年代很流行这种小踏板,鲜红色的车身,在阳光下显的什么耀眼。每个清晨,天才蒙蒙亮,远边的天际露出鱼肚白,太阳像是一个犯了错误害羞的孩子,躲在地平线下面,幼稚的只露出头顶的那一块,即使这一块,也被他羞愤的通红,我永远是摇摇晃晃的睁不开双眼,我的爸爸或者妈妈用力的踏响摩托,随着它发出刺耳呻呤,我似乎清醒了一点,我坐在车的后座,和熙的或者是凌冽的风会吹来我的双眼,对于青涩的我,也许这就是速度。
大学放假时,我经常要坐城际大巴,我记得有一年的冬天,我坐在大巴车的最后一排,太阳从窗口直直的照了进来,铺满了车厢后座,我融在阳光里,昏昏欲睡,清冷的风从窗体间的缝隙钻了进来,吹在我的米色冲锋衣和蓝白格子围巾上,我的头发在前额轻轻的抖动,从我半合的眼皮中,我看到路边的树木还有农田快速的向我身后掠去,也许有风在树梢和田野里盘旋,发出呜呜的声响,也许对于年轻的我,这就是速度。
第一次骑电动车是在我毕业实习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在一家宠物医院实习,这个医院有两家店,作为存在感最低的我,经常需要在两家店间穿梭,有一个年长的善良的同事常常会把他的电动车借给我骑。
我坐在车座上,右手拧动油门,有时候是傍晚,车子像一支利剑在夕阳的余晖中穿梭在熙攘的大街,直到黑色的夜幕降临,路两边的灯并不是很亮,淡淡的白色,映在青灰色的路面上,风的气流从我身体的每一寸擦过,我的头发被拉的笔直,风从我的袖子吹进来,我整个衣服被吹的鼓动了起来,像一张吹了气的羊皮筏子,我的衣服下摆在风中摩擦的猎猎作响。对于莽撞的我,也许这就是速度。
很多年中我尝试过各种的交通工具,轿车,卡车,火车……对于速度我有些各种不同的理解,我耳中总是响起各色各样的声音,我的眼睛里总会闪过各色各样模糊的被拉出来尾影的斑驳景象。
有一天,我坐在车里,发现那些盘亘在空气里的风消失不见了,窗户外的景致也不再变化,耳朵里的声音也不再呼啸。
我已经厌倦了速度,在我还没有老去的时候,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