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熊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个人一直拖着自己的手。他牵她赤脚从海滩上走过,细软的银沙从趾缝间溜进来,冰凉的海水又轻卷上浪花,将细沙带走。他牵她从草地上走过,近的远的格桑花开遍了原野,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他便轻柔地将她的乱发挽至耳后。他牵她从森林里走过,为她拨开脚下的杂草与枯枝,阳光从树叶间洒下来,落一头斑驳的金……
这个人好熟悉,他坚实的后背,浓密的双眉,坚定深情的双眼,还有他的手,厚实温暖的大手……
她慢慢睁开眼睛——一双锋锐的剑眉,两只又大又亮的眼睛,高而挺的鼻梁……咦?不是他?那个人在哪儿?她有点慌神,努力撑起身。“妈咪!你醒了!”看着昏迷了整整两天的令熊终于睁来,令千佑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他又是激动,又是兴奋,一把就抓住了妈咪的手。
“是你啊……Kent ,”令熊还是有点恍惚,嘴里应着儿子,眼睛还在四处寻找。
“妈咪是在找易先生吗?”Kent 笑问,“他去办重要的事去了。”
令熊转移话题:“我昏迷多久了?”
“两天两夜。妈咪,你一刻不醒,我们一刻就不能安心。你知道吗,当时的情形有多危急,易先生是抢在最后十分钟给你注射解药的。”像许多年来一样,Kent 趴在令熊膝头,令熊摸着他的头,“妈咪,告诉你一个秘密!”
“哦?什么秘密?”
“阿杰同我讲,易先生给你打针的时候,手一直在抖啊抖啊抖的,头上全是汗!”令熊抿嘴不露声色,令千佑又接着说,“他还不让我们告诉你呢!你说他是不是很紧张你啊?”令熊分明听见了儿子故意压低的笑声,顺手就在他头上没好气地敲了一记。
“哎哟!妈你怎么还是这么狠!我还以为你被人家变温柔了呢!”令千佑揉揉头,“对了,这两天两夜可都是易先生陪你的啊!等会儿他回来了,你可要对他好点儿!”
少时,易兆风从医院匆匆赶回。念及安全屋内还没醒来的令熊,他真是一路疾驰。待进了屋内,见令熊笑微微靠坐在床上望着他,即刻坐到了床边。
“妈,我去给你倒水。”令千佑非常知情识趣地躲开。
令熊的手还未回温,人也消瘦憔悴了一圈,易兆风牵着她手瞬间无言。倒是令熊盯了他一会儿,又噗哧笑出声,“打个针而已,吓成那样?”
易兆风不提自己当日的惊惧焦灼,只怪处理Kent 的dna太慢,没有等到她醒来那一刻。他不说话,令熊也不追问,拿自己的手慢慢地覆上他的手,喃喃道:“以后,你还要带我去很多很多地方的,对不对?”易兆风当然不知道她梦中经历,但退出是非圈外,伴她走遍海角天涯原本就是自己的夙愿,所以另一只手又覆到令熊手上,轻轻拍拍以示承诺。
这份恬静维持了大概三分钟,令熊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你过来,”她冲易兆风点点头,易兆风便把耳朵附过来。
“我衣服你换的?”她严肃地问。
“是啊,两天两夜不换衣服怎么行?你出了好多冷汗。”他一本正经解释。
“你怎么那么讨厌!”她使出十分之三嗔怪。
“你怕什么?我又不是没看过。”他非常理直气壮。
“喂——易兆风!”一个枕头打过来,“小点声行不行?Kent 还在这儿呢!”
“妈咪——我什么都没听到——你们慢慢聊!”
“你们!”令熊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