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梅

初秋才刚刚过去,天气还不算太冷。但候鸟已经开始南飞,树叶开始凋落,庄稼地里也难再见到辛勤工作的农民,世界仿佛变得空荡荡的,总少了点什么。

阿梅孤零零的走在路上,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往家的方向走。

“怎么办,妈妈病的那么严重,我却什么也做不了。”阿梅心里想着,哭得更伤心了。

她刚从药店回来,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点她平时咬牙剩下来的零用钱。

阿梅打小就没见过她爸爸,平时就与她的妈妈相依为命。她今年才刚满八岁,却过早地体会到了生活的艰难。她从小就比同龄的孩子少吃少穿,但她心里明白,即便是这样,她妈拉扯她也不容易,因而总是比她妈还节省,看得阿梅妈心里难过。

也正因为如此,阿梅妈对阿梅也更加寄予厚望,如今阿梅上小学了,成绩也是名列前茅,原想着自己再辛苦几年总要把孩子拉扯大,却没想到竟在这个时候一病不起。如此一来,家里便没了收入,原本她还想着总要给阿梅买几身新衣服穿。

如今,她正发着高烧躺在家里,浑身使不出力气,直叫唤阿梅这孩子的名字,却始终不见应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这孩子还这么小,总不会是人贩子”。她越想越害怕,浑身上下直冒冷汗。

正当她在心急火燎地如嗡鸣般叫唤阿梅的名字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她身体一软,立刻倒了下去,眼里噙满了泪水。

阿梅听到仿佛她妈在叫她,连忙快步跑上前去,看到妈正脸朝着她来的方向流眼泪,心里一酸,忙跑了过去。

“你跑哪儿去了?我有多担心你你知道吗?”阿梅妈哽咽着说。

阿梅红着脸,小声说:“我想给你买点退烧药,可是钱不够。”

“你哪来的钱。”阿梅她妈立刻严肃起来。

“我自己平时攒的。”阿梅委屈地答道。

阿梅妈脸色缓和了下来,不禁心疼起女儿来。她平日里故意省出这么几个钱,让阿梅每天上学前买个鸡蛋补充点营养,却没想到阿梅竟没舍得花。

“是妈妈对不起你。”阿梅妈开始小声哭了起来,不停地念叨着。

阿梅看着妈妈哭得摇摇晃晃,如一根没有根的浮萍,不禁开始自责自己不该告诉妈妈这件事情,心里难过,不禁也跟着又哭了起来。

阿梅妈妈得的是癌,几个月前她就知道了这件事情,那时候她发现她的排泄物里总是见血,越来越多,检查后才知道已经是晚期了。她知道自己已经回天乏术,便谁也没告诉,默默地回了家。但没想到她的病情竟恶化的这么快,到现在已经起不来床了。

“阿梅,”她轻轻地抚摸着阿梅的脸颊说:“明天你爸爸会来接你的。”

“那他也会带你一起去的对吧。”阿梅仿佛看到了希望,两眼放光地说道。

“妈妈没办法去,得留在这边治病才行。”

“那我也不走。”

阿梅妈仿佛早已预料到般地叹了口气,说:“你在这儿,妈妈会担心你,怎么能安心养病呢。你去爸爸那儿,我心里没了牵挂,病也好的快些。”

“真的吗?”阿梅怀疑的看着她,“那为什么不让爸爸也留在这儿,又能照顾你也能照顾我?”

“你爸爸有了新的家庭……”阿梅妈艰难地说道,“但你毕竟是她亲身的,她不会不管你。”

“不要,我不要去。”阿梅大声说道,情绪激动起来,“我只有你一个妈妈。”

“你必须去。”阿梅妈也坚定起来。

阿梅只是摇头,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阿梅,这是为你好。”阿梅妈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这才不是为我好,我不会去的。”阿梅倔强地喊道。

“你真的要这么气妈妈吗?”阿梅妈心里开心女儿能为自己着想,但为了自己不拖累女儿,只能口是心非地严肃问道。

“我没有要气你,但是我也绝不会去的。”阿梅坚定地说道。

看着女儿这么坚定的样子,阿梅妈心里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一口鲜血“哇”地一声便吐了出来。

阿梅心里一紧,哭道:“妈,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阿梅妈缓过一口气,冷笑道:“你是想照顾我还是气死我,你硬要留在这儿是不是,想早点把我气死?”

阿梅看着她妈吐出的那口血,心里害怕真会把妈气死,只得哭道:“我去。”

阿梅妈见女儿同意了,心立刻宽了,便闭上眼休息了。

谁曾想,这一觉竟再没能醒过来。

第二天一早,阿梅妈就没了,阿梅爸开了一辆轿车来接她。

阿梅只是摇晃着她妈的身体,觉得她只是睡得太沉了。

“走吧,女儿。”这个男人看着这个从未见过一面的女儿,心里有点歉疚。

但阿梅什么话也听不进,只是摇晃着她妈。

周围已经有一些亲戚陆续围拢过来,不停地有人对她说道:“孩子,你妈已经没了。”

阿梅当然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但她没法相信,她只是不停地念叨着“她会醒的,她会醒的”,似乎要把自己催眠一般。

这样过了很久,她终于停了下来,沉默的站了起来。

她爸以为她愿意走了,忙说:“女儿,爸带你去吃好吃的。”

阿梅只是点点头,淡淡地说道:“我先去个地方,等会就回来。”

她爸心里一松,连连答应。

然而,这一去就再没瞧见阿梅。

直到第二天早上,有人在村子的池边看到了阿梅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浮萍般游荡着。

池边立刻围了一圈人,大家脸上都是惋惜的神色。

“还这么小,就没了妈,也是可怜。”

“听说她爸爸家挺有钱的,为什么不跟他走呢。”

“唉,真是可惜了。”

正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个人大叫起来,这儿有字,好像是那女娃娃写得。

大家的注意力立刻全被吸引了过去,纷纷围到那人的身边。

“上面写了什么啊。”立刻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妈是被我气死的,我是个罪人。”这几个字郝然被木枝划在地上,有些字不会写,就用了拼音。

所有人听到这句话,起初都是一脸地难以置信,谁也没说话。但很快有人就打破了僵局,说道:“我说这女娃娃好日子不过,怎么会来寻死,原来是畏罪自杀呀。”

“是啊,她妈都病成那个样子了,怎么还能气她呢?”立刻有人附和道。

很快大家就叽叽喳喳的议论开了,虽然不知道女孩是用了什么手段气死她妈妈的,但大家很快就一致地认为确实是女孩气死了她妈妈。没有人会再可怜女孩。

大家纷纷散开了,一个胖胖的女人拉着女儿的小手,问:“假如妈妈也生病了,你会气我吗?”

女儿生气地答道:“怎么可能会气你啊。”

那个胖女人听到女儿的回答,一把抱起女儿,幸福地说道,还是我女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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