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很爱吃瓜子,从我门牙上的小缺口就可以看出来的。自从当了老师以后,这个爱好就被我自己活生生的断绝了,也是因为吃不到回忆中的味道觉得索然无味了。
小时候很穷,好在有一块儿父母开垦的菜地。爸爸每年每都会在田间地头的种葵花,那两行两列围城四方的葵花就好像是菜地的卫兵,把我们家的整个菜地都围了起来。摘菜浇地走过有时会觉得有点碍事。
我特别喜欢葵花开花的时候那热情灿烂如火的花盘。当它们围绕着太阳转头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了一颗颗向阳的心。在葵花开的时候,我一天会去好几次菜地,只为看看它们的头转到哪儿了。真的是每一次都觉得很惊喜很新鲜,乐此不彼。
葵花成熟的时候,爸爸会拿着一个大镰刀去把大花盘割下来,我拿着麻袋跟着装袋,运到家以后铺在屋顶上晾晒。几个艳阳天后,爸爸就会铺个大帆布,我们全家总动员坐在上面打瓜子。干透了的花盘,瓜子是很容易敲出来的,一棍下去它们就会争先恐后踊跃的蹦起来,就像咕嘟咕嘟地涌出来的泉水,起起伏伏活泼极了。每次我们都会比赛,看谁又快又好,每次第一的不是爸爸就是我。妈妈太仔细,妹妹年龄稍小一点。
打出来的瓜子用簸箕盛起来,迎风一点点倒下,用风的力量吹去灰尘杂草和其他混在其中的碎叶渣子。这样扬好几次以后,瓜子干干净净了,但是还要继续铺平晾晒几个中午,还要时不时翻面。这个工作基本就是我在完成,同时还要长时间照看,因为路过的小鸟也很喜欢吃瓜子啊。大中午,我常常拿本书,拿根棍子,边看边在瓜子中划拉,顺便用我这行走的稻草人吓走偷偷摸摸的小鸟儿。
等瓜子在爸爸的验收下终于可以装袋封存的时候,我也黑了好几度。爸爸说想吃就得付出代价,好吧,晒黑就是贪吃的预付款了。
快过年的时候,爸爸提前几天倒出大半存货,开始我盼望已久的煮瓜子工程。先把瓜子倒在洗衣服的大条盆里冲洗二遍,用笊篱捞到锅里,放上爸爸秘制的一个装在纱布包里的料包,加上水,热腾腾的煮很久。
煮到五香的味道传遍四邻,大家都上门来等着吃瓜子了,爸爸才献宝似得揭开锅盖,先捞出些来晾在盘子里让大家吃。大家都毫不客气的嗑瓜子,边吃边开开心心的聊天,瓜子皮满天飞,临走还每人抓一大把,还叹息,要是干的多好,还能装兜里多带回家些。
那时候,街坊四邻都很熟悉很融洽。新疆的冬天,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过年的时候常常谁家有好吃的都会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包饺子也是几家轮流作业,凑在一起,今天给你家包,明天给他家包。一圈包完,就到年根了。
尝过我家的五香水煮瓜子了,接下来,爸爸就要开始一家家的帮别人家煮瓜子了,谁叫他是我们那里出了名的没证的大厨呢。
没被捞出来待客的瓜子在锅里泡一晚上,第二天捞出来晾在火墙上铺的报纸上,靠着火墙的热气,慢慢烘干。这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时不时去抓一把,再重新铺铺平,爸爸总是在少了很多之后,才佯装生气叫我少吃点,免得嗓子疼。
吃刚煮出来的瓜子,热腾腾的,瓜子壳很软,一点也不费牙,瓜子仁软软的,还有一点五香的汤汁,吃起来真的很鲜香。
半干半湿的瓜子最好吃,又咸又香,还不费牙,咳嚓咳嚓,吃得那个欢快。
吃晾干了的瓜子,咔哧咔哧脆,瓜子有嚼劲,吃的是个回味,瓜子嚼碎咽了,五香的味道还在舌尖。越吃越想吃,根本就停不下来。所以我的牙上不知不觉就有了一个瓜子豁。
离开家乡二十五有余,再也没有吃过爸爸的水煮瓜子了。家里的菜地早早被开发了,小院也被开发了,单元楼里种不出葵花的。爸爸也退休再上岗接送外孙女了,想吃瓜子满大街都是卖的了,可是,就是吃不到那种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