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送完大姑父,我坐堂姐的车回县城,车上聊天时堂姐把话题扯到了我妈妈过世时大伯娘(堂姐的妈妈)做的事情上,已经过去三年多了,那个伤痛永远都在,只是我不会在堂姐面前说,但是她提起了头,年过半百已知天命的我亦也无畏不客气了。老天怜我,终于有了一个机会,竹筒倒豆子把心中存积多年的怨气诉了一通。
我们当地的风俗:老人去世后,凡老人的女儿、侄女、外甥女都要购买茶食(花生、瓜子、饼干、糖果之类的零食),出殡前一晚上8点左右,附近的男女老少就会来到孝家坐着陪伴老人最后一夜,10点以后会陆续发放茶食给晚上来守夜的人,感谢他们来陪伴守夜。谁家出嫁的女儿们多,谁家茶食多,晚上来的人越多就越热闹。当时我们两姊妹加上堂姐表姐妹们共有8趟茶事,每趟茶食都有二十件左右,一两百件的食品需要存放。老家的房子是祖父修建,我们和伯父家各一套,街上的老房子都是连着的骑楼。
二十年前伯父去世时,老家的房子我们出租给别人放东西,爸妈赶紧从县城回去让人先把存放的东西收捡好,把堂屋腾出来给伯父放办丧事的物件,整个丧事忙里忙外尽兄弟弟媳之份。我父亲去世时遵父亲遗嘱没有回老家,母亲去世前说喜欢热闹交待了一定要回老家办丧事,我们做儿女的只能依老人自己的心愿。
母亲去世后,我们先打了老家街道书记的电话,拜托他出面主持母亲的丧事,母亲曾经和他一起在街委共过事情。当时老家的房子没有出租空闲着,我们回到老家,和隔壁对面的老邻居见孝后,隔壁对面的娘娘姐姐们马上就拿扫把帮我们打扫老屋,准备好东西,连烧钱纸的火盆都是对面姐姐家的。我们离开已经二十年了,感恩左右隔壁街坊们依然待我们如初,没有半点生分,前来吊唁的街坊热情地帮我们安排母亲的丧事。我的一位朋友感叹:“你们都二十年没有生活在这里了,阿姨的丧事还这么热闹井井有条,难得啊!”我告诉她我的母亲曾经做了二十年的街道妇女主任,与人为善,是善良的街坊们都记着她的好吧。
傍晚当姐妹们要的茶食运到时,做事的自然让送货的人放到隔壁伯娘家,然而让所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伯娘不让放,还把门上了锁!匪夷所思呀这个太突然,有人马上告诉我,我过来看着门上的铁将军,看着坐在门口的老人那张虽瘦却是横肉的老脸时,我长吸了一口气,我看着她的几秒钟,脑海里全是妈妈的笑脸。我是家中长女,我要冷静要送好妈妈最后一程,不让任何人看笑话,我努力控制着我的情绪。我终究没有说一个字,一转身去告诉管事的提调,提调马上打电话联系到隔壁的李叔过来开门让我们放茶食。当茶食搬放完,我想进屋看看,当右脚跨过门槛落地前我想起自己头上还顶着孝布不能进别人家里,赶紧縮脚到门外,耳边就有人叫我小名:“xx你为什么不进去又出来呀?”我抬头一看是李叔,我不好意思说:“我头上还顶着白呢,不能进你们家。”我的话音没有落,李叔就说了:“你这个傻女崽,你从小就在这个屋里玩耍长大(从小我们和叔的侄女女儿们玩耍),这就是你的家一样,哪有那么多讲究,直接进去就好了,不用取白……。”话没有听完,我的泪水不由自主哗哗流下:亲伯娘锁门不给放东西,隔壁的叔叔没有半点忌讳,不是亲人胜过亲人!被伯娘的薄情寡义伤的心被李叔的温暖给治愈了,这世界终是有情有义的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