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318国道最后一粒碎石时,阿舟的掌心早已被轮椅推杆磨出血泡。霞光将布达拉宫镀成玫瑰金,他弯腰替轮椅上的小敏裹紧驼色披肩,藏地寒风卷起她空荡荡的裤管,像面倔强的旗。>
"海拔3650米,我们到拉萨了。"阿舟将保温杯拧开递过去,枸杞混着红景天的气息氤氲在两人之间。小敏因企鹅病颤抖的手指抚过鎏金转经筒,冰湖般的眼睛泛起涟漪:"原来经幡被风吹动的声音,真的像在诵经。"
二十天前他们还在怒江七十二拐挣扎。暴雨冲毁路基时,阿舟用登山绳把自己和轮椅捆成连体人,在塌方区手脚并用爬行了三小时。砂石钻进他膝盖的旧伤,却记得把小敏护在怀里哼《甜蜜蜜》。此刻她发梢沾着的格桑花瓣,让他想起柳州病床前那支蔫头耷脑的康乃馨——当时医生刚宣布小敏最多再活十年。
"看!冈仁波齐!"小敏突然指着云层裂隙里的雪峰。阿舟顺着她视线望去,冰川纹路恰似病历单上密密麻麻的检测数据。他偷偷按了按背包夹层里的抗癫痫药,听见她在耳畔轻叹:"以前总想着治病,现在觉得,见过神山的人不会害怕融化。"
夜幕降临八廓街时,阿舟变魔术般掏出台老式胶片相机。取景框里小敏裹着藏袍坐在玛尼堆旁,轮椅与转经道在慢门中流淌成星河。这让他想起三年前在南宁城中村,她蜷缩在霉味扑鼻的出租屋,抱着工作犬阿宝等死的模样。快门按下瞬间,酥油灯忽然将她的轮廓映成透明。
"等我走不动了..."小敏话音未落就被阿舟用吻封住,他舌尖尝到高原的咸涩与氧气罐的铁腥,"那我就背着你走,像背着我全部的光。"
月光在布达拉宫白墙上游走,轮椅辙印与登山靴的纹路在石板路交缠,蜿蜒成比318国道更漫长的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