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纫机的温暖记忆
我的父母牵手于80年代初,听母亲说,那个年代结婚三大件是: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我出生于1987年,相比家里那台上海标准牌的缝纫机该算是后辈了。
打我记事起,我们全家就住在父亲单位分的一间楼房里,靠近阳台的位置就摆放着那台缝纫机。每每对外人提起她的缝纫机,母亲都非常自豪的说,“我这可是上海标准牌的,花了200多块钱买的呢。”那个年代钱实,200块钱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已经算奢侈了,因此母亲格外珍视。
那时候,家里几乎每天都能听到缝纫机脚踏板发出的“嗒嗒”声。从起初房间里来回撞击的噪音到听着它的响声安然睡去,经历了好长一段时间。上学前的衣服大多是母亲用缝纫机为我轧制的,虽然样子有些土气,但质量却是杠杠的,一针一线都是如此密实,以至于我的衣服从未穿坏过,都是小了,然后送给别人家的孩子。
上学后,市面上服装的流行元素越来越多,母亲偶尔去商场给我买衣服,回来学着那样式给我做。由于不再完全依赖缝纫机做衣服,家里的“嗒嗒”声也因此稀疏了一阵子。
随着我的长大,在家不工作的母亲空闲时间也越来越多,为了贴补家用,母亲开始跟人学裁缝,合伙给人定制衣服。于是,缝纫机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母亲也从此与这台小小的机器紧紧拴在了一起,一天的大部分时间母亲都与它度过,就连吃饭都很少上桌,总是摆弄着一块布在缝纫机上来回剪、轧。有的时候,为了赶一件客人满意的衣服,母亲要反复修改到深夜。经常是一觉醒来,还看到角落里忙碌的母亲与缝纫机。由于家里只一间屋子,空间狭小,久而久之我也就养成亮灯睡觉的习惯了。
小学四年级时,父亲单位有了福利政策,我们全家搬进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缝纫机有了自己的“工作室”。每次干活前母亲都关上门,生怕打扰我学习。就这样我与缝纫机隔了一扇长期紧闭的门,脚踏板的“嗒嗒”声音不再清脆明亮,有了距离感。曾几何时,漆黑、安静的房间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时间改变了习惯。
2003年我上了高中,开始在学校住宿,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家里的条件好了,母亲也因为身体的原因不再做衣服。缝纫机静静地待在那个熟悉的角落,日渐无人问津。有一天,我走到它跟前,却被它光亮的身体惊呆了,原来母亲对它的用心都表现在了每一个不经意的日子里,虽然母亲嘴上不说,但那感情一直都在。曾经绷得倍儿直的皮条变得松动。针头下的钢板被无数次的摩擦弄得满是划痕,就连机头上那些好看的黄色图案也不再清晰,它似变得有些模糊,模糊中却又完整而生动地呈现着一个个真切的昨天。
今年是我结婚的第六个年头,我有了属于自己的“大平米”房子,母亲也由于种种原因迎来了第三次搬家。在变化的一切中,家家做衣服的年代过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逛街、网购衣服的新时代,缝纫机悄悄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不变的是它在我家的“地位”。
搬家时母亲一再强调,“啥都可以扔,缝纫机绝对不能扔!”在与母亲抬着缝纫机往楼下走的时候,母亲小心翼翼,生怕有磕碰,一双有神的眼睛泛了红。接触它黄旧的表面,仿佛触碰到了柔软的过往,那一刻我深深地懂得了它对于母亲的意义,不仅仅是一台过时的机器,更是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是全家人很长一段时间温暖的记忆,那么遥远,那么美好,又是那么肯定地一去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