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的前一天,常年不下雨的北京,下起了酣畅淋漓的大雨。我站在窗口,耳边不断重复着医生的话:
“要不要将孩子生下来,你好好考虑一下,不要超过一周时间。”
几乎每次遭遇“说,还是不说”的问题时,我已习惯地选择后者。对于一个连那天晚上发生什么都不记得的人,如何开口问他想不想要个孩子呢?如果他不打算改变自己的生活,那就意味着他还会回到他的妻子身边,没必要多个孩子;更何况带一个孩子来到世上没有父亲原本就是不公平的。所以生与不生终究也只是自己的事情。
开学的那天早上,风夹着雨星,像在地上寻找什么,没头没脑地乱撞。我刚跑进学校门口的小卖铺避避雨,大雨便瓢泼一样倾盆而降,越下越大。透过瀑布的雨水,我隐约看到休曼独自站在对面的咖啡厅。我愣了一下,脚好像被钉子钉住了。
“现在就跑过去,就。。。。跟他说。。。。”我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大雨冲刷后,总会雨过天晴,一切都可重新开始。
走进手术室的时候,我内心几度翻腾,曾经多次回头门外,仿佛看到他气喘吁吁义无反顾地跑进来,抓着我的手说:“我还以为来不及了!”但是休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我为何会在医院。
接下来的三周,我没有去学校,不想去,电话也不想接。即便世界末日来临,我也不想动一下。成日坐在画板前画着那颗想象中的向日葵,一张不满意,丢掉,再来一张。
3月30日是我的生日,亲朋好友欢聚一堂,好不热闹。休曼也来了,他送了我那张他改动过的向日葵的画作为礼物。这颗向日葵似乎有种透视的功能,仔细看会发现里面藏着一个女人的头像,很是神秘。
不管怎样,再过十年就是三十岁,这是生命成长中最具有决定意义的主要阶段。过了三十岁,人生就是个轮回,不得不开始重复。
从美术专科学校毕业后,我考入了澳大利亚一家艺术学院读研究生。再后来我有了自己的画室,也开始指教学生的作品。休曼在专科学院的第三年就回英国了,据说他在英国一家编辑部做美术编辑。
三十岁的年龄,我选择了一个传统的中国人结婚。传统从某种意义上意味着循规蹈矩也很沉闷。我对这个丈夫没有像对休曼那样激烈的爱,我想我再也不需要那样爱了。谁都有年少轻狂,伤心难忘的过往。可生活本来的样子就是保持平和。这种平和坚持了两年,我们便选择和平分手。由于重新迎来那种久违的自由是我非常渴望的,结果不但没有悲伤,反而有些庆幸。
四十岁对于女人来说已是剩女中的战神了吧。闺蜜却说我比少女时看上去还耀眼。每天跑步保持身材匀称的我,由于事业的越来越顺反而更加自信,从前的犹豫怯懦也消失无踪。可唯独在休曼这件事上从来不曾主动过。也许真的期待过什么,又好像从来没有期待过。
休曼四十多岁的时候,她的妻子已然到了退休年纪。他在编辑部的工作并未给他带了丰厚的收入和优渥的生活。他的妻子大概不指望他能够为自己养老,就跟另一个能给她带来财富的人私奔了。
在北京的一个画展上,我和一个小我10岁的男生相遇相恋了。他像崇拜一个偶像那样崇拜者我。除了青春帅气其余一无所有的他经常向我倾诉生活的各种迷茫和坎坷。作为一个合格的旁听者,我一边表示同情,一边鼓励他振作起来;作为一个帮助者,我给他饭吃,给他钱花。
说不清楚为何我们会结婚,是因为他的种种不幸让我产生了母性的保护欲,亦或是他需要一个能给他提供高质量生活的人时我刚好出现了。
但我很清楚我们结束的原因,婆婆想要孙子,而我已被医生判处死刑,不能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