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已叮嘱我的母亲要做好一顿饭菜。

今早，母亲先于我起床。等我洗漱好了，到厨房一看，母亲已经烧起回锅肉。这道菜昨天我已经吃过，但今天，我打算给人送饭。当然不止一道回锅肉，还有一份肉丸汤。我基本不吃肉丸，但我母亲做的肉丸却是我的最爱。配上一点香菇，煮好了，装在了保温瓶里面。再收拾一下行李，便出门去搭乘去往母校的公交。

到母校要转乘三趟，近两个小时。换了校区之后，我会乘公交，回家、上学。有些时候，姐姐回家同我顺路也会带上我。我想，这可能是我走后一次重走这条路。这次，我是来看望一个人。临走前，我说，我会来看她。大学已经毕业，她在准备出国留学，等考试结束就会去德累斯顿，我觉得她一定能通过考试。

我到学校的时候，她还在上课。我随声带着这个swell。每次出行的时候，我都会带上。这是早些时候，我收到了swell的推送，看着这个保龄球一样的设计，我就被深深的吸引了。我迫不及待询问在星巴克全职的晔哥，我把图片发给她，才开始问价格。她却说，她们老板前段时间送了她一个，等我上学就会转赠给我。我想这就是猿粪。晔哥向星巴克求职的时候，有我陪同。那天，她自费请我喝了一杯咖啡。我喝着咖啡，看着她一点一点的填写简历。又想起在她入职后，每一次深夜一点去接她回来的时光。别人讲，凡事都不可亏欠与人，唯有N彼此相爱，要常以为亏欠。其实并不仅仅是爱情，从此每每看见星巴克就有一只温暖熟悉的感觉。

晔哥快要下课了，让我到教学楼前等她。等我走过去的时候，她与德语班的同学站在树旁，一边张望一边交谈。看到我，便扬手招呼。我有些诧异，我不清楚是因为尴尬，还是那位同学主动过来的。但再想想，人已经到了，再多询问也无作用。我没有带米饭，回锅肉也需要热热，就商量着去食堂，再买点饭菜，拿点碗筷。一路上，人已经不多了，这个学校有一种荒芜的气氛，我想，这些留校的同届生们，大概是最痛苦的，目送一位一位同学离开，最后，独留自己一人收拾行李，再回头看看空无的寝室，最后关上房门，缓缓离开。食堂人不多，但也需要排队，这样，我们也有时间去挑选自己喜欢的饭菜。我的话，就拿着熟料餐盒去微波炉热。想起来，后来食堂阿姨收拾的场景一定很精彩。由于不常用微波炉，我竟忘了将盖着的餐盒盖子打开，当我听见微波炉里接连两声发出噗、噗的声音时，透明的玻璃被溅满了酱汁。我匆忙的打开微波炉，想拿起来就跑。我说：咱们快走，微波炉被我酱爆了。我强忍着笑意，收拾好饭菜餐具，到她的住区吃饭。

其实饭菜不一定好吃，肉丸汤早已经不再温热，单调的回锅肉吃多了也会油腻。曾经，我带过一次红烧排骨，她吃到了，便打趣的说，我母亲做的红烧排骨特别好吃。我不知道真假，后来的一次，也特意的为她带过一次红烧排骨，但我事先没有好好沟通，等我到学校的时候，她和同学在一起，那同学跟我关系挺差的。事实上，我们当时都在主教楼前，看着升国旗。等我打过去电话，那同学便拉着她要走，我也愤怒的挂了电话。后来我们沟通的时候，她说，其实她也很生气，但是我已经这么生气了，她也就收起了脾气。这时，我突然惊觉。回想起来，高中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临近毕业，与同学闹了矛盾，早上我托人带了小笼包，她喜欢吃包子，我也就拿过去了，她却呆呆的盯着我，说：不是应该我道歉的么。我时常感到冰冷，只能靠这些回忆取暖。趁着晔哥还在这的时候，我还想再送一次红烧排骨，但太过匆忙，来不及煮排骨，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做了这一锅回锅肉。

等我们吃过饭，稍微休息一会，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到酒店归还前日聚会的餐具；到图书馆给学妹归还校园卡；到宿舍楼给已经离去的室友办理退宿舍手续。这些跑下来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她提议到附近的咖啡厅坐坐。一路上，她都带着文件袋，这一天都没能好好复习，想必德语班的学习还是挺焦虑的。毕竟若是名落孙山，毕业后的迷茫会更大吧。毕业季，离别季，失业季。四年的荒诞狂欢，在这一刻烟消云散；那些熟悉不熟悉的朋友，从此天涯两隔。文件袋里的笔芯漏了，角落里一大片墨水印记。等我们走到咖啡厅，她点了两杯咖啡，我拿着她的手机到前台扫码。我想起她在来的路上吃过雪糕，便都加了冰。却没想到店里的空调实在是足，等咖啡到的时候，她有点生气，加上复习的焦虑，没有太多的话语，一直在擦拭着文件袋，仿佛一来一回的动作可以忘记这些错乱的情绪一样。不久，她开始复习，我接着看书。期间，我接到舅舅的电话，我舅舅准备在我去江苏之前，请我吃一顿饭，但近几日都没空。等我挂掉电话，她突然问起，“你和xxx有什么不一样？我一直觉得你们很像，但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其实，我也不清楚究竟哪儿不一样。要是硬说区别的话，那也只能是几年前的创伤给我带来的影响。但，没有过去，我又会是怎样一个人？我不清楚。事实上，我也并不觉得以前的自己有多好。我爱出汗，下午几趟来回，衣服湿了几遍，很快就喝完了咖啡。等时间不早，她把咖啡递给了我，准备送我到车站。

那是一条林荫路，在毕业之前，我们都有彼此心仪的对象，也同样未如愿以偿。两个人就这样互诉说着彼此的苦恼，分享那些看过的书，见过的人，以及无可奈何的世事。往日，这条林荫路我们也走过几回。也偶遇学长和他的女友几次。路上，我谈起往日讨厌的人，同学间感情的八卦，几日前深有感触的书。唯独没有谈起何时何地，能够再见。

我嘴馋，一路上都在嘬着第二杯咖啡，等到车站，她终于忍不住了：不要再喝了，没地方上厕所。我一脸痴痴的看着她，像个白痴一样。她说回去复习，我也嘬着吸管直点头。却不曾想起，这可能就是永别。我有幸赶上回家的末班车，但是苦于喝得太多，没厕所。她也责怪我点的那杯冰咖啡，一下午的疲惫没了咖啡因的刺激，昏昏欲睡，难以复习。

后来，我再想去看她，都没有很好的时机。

三个月后，我收到了她离开时，寄来的书。此时，她以身在德累斯顿。

一年后，我写下这边记忆逐渐模糊的文章。

我曾读飞鸟集：天空不留一丝痕迹，但鸟儿已经飞过。我现在大概懂了。

江湖路远，请君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