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是标准的洋节,一向不太注重。今年却有机会在圣诞节去听一场世界级的音乐会,会不会让这个圣诞节会有所不同?
圣诞节前两天,我知道了这个消息,心里就一直掂量着这个想法,心动啊,心跳都快了许多。先和老婆商量,我心疼她正在感冒,也是刚刚从加班状态中出来,估计懒懒的不想去,没想到,她听我劝了两句,欣欣然同意了。对于儿子来说,这也是他第一次去听现场的音乐会,好奇的他心生向往,只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不耐烦。
前一天,儿子因为有这个期待,经过艰苦奋战,终于把作业做了个九成,这个过程是标准的为了梦想而奋斗呀。既然他这么努力,我也不能让他失望。现在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就儿子他妈。
当天,天气突变,下雪了。本来圣诞就该应了雪景。但这时候下雪,我就开始担心,老婆在回家的路上,会不会顺利呀?我和儿子从早上等到中午,午饭都吃过了,老婆还在路上,顺路逛个街。为了不能打扰逛街的心情,我们得保持着通讯静默,可是眼巴巴地看着出发的时间就要到了,哦,大门一响,仙女出现,世界都亮了。最重要的人物往往都是最后时刻出现,扭转了所有人的心情。
一路风雪不需多说。坐在剧场里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主持人一上台,感觉就与平时不太一样。这个剧场来得次数也算多的了,这一次,明显能够听到“橐橐橐”的脚步声,看来是拾音效果不错。果然开口一讲话,清晰悦耳,传得远却没有回声,这样才能听得好的音乐呀。
主持人的三言两语,很识趣的退走,演出开始,然后无奈就开始了。
这世界上的交响乐大概要两万多首吧,还是淘汰后遗留下来的。我可能听过的交响乐,不过百首,真是水滴和大海的差距。第一、二首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好听。我知道从物理上讲声音是波,应该像水面的涟漪一样,一波一波的荡漾开去,一个圆再一个圆,但现场却怎么都觉得是一个一个音符蹦蹦跳跳的飞了再来,像我们用石片打出来的水漂,一个落点,一个落点一个落点落点落点点点点,这样飞出去的。
听交响乐远比轻音乐要丰富厚实的多,想认真听哪一部分的声音,就细听下去,节奏稳定,音符连着音符,似乎在整个音乐的行进的队伍中闪闪烁烁,拿一个东西来比,也是像多种颜色组成的阅兵队伍,远远地整体看是一种感觉,想细细地看,盯着其中的一种颜色来看,也发现有秩序的美感。
像俺这俗人,一般像音乐构筑的意象,不是那么容易领略的,所以听音乐的乐趣就是可以去找一找特殊的声色,比如那个三角铁,再多再密的音乐,只要它“噌”的一响,就精灵族射出的一支,闪着银光的箭,透空而至,其他的音色皆与草木两旁倒伏下去。
再就是像大鼓,注意到它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一只曲子了,还不是尽兴地敲,是努力地在模仿一种声音,我感觉像是天上“轰隆隆隆”的闷雷声,拿出曲单来看,果然有一曲叫《雷电波尔卡》,立体笃定就是这一支,其他的声音完全不知道象征或者模仿的是什么,或者是风声、或者是欢快跳动的小动物、或者是雷电之下树叶,不知道也不用去细究,听得分明的还是雷声和闪电的“咔啦”声,我想这也就够了,作者想表达的意思我已经体会到了一些,我觉得好听就足够了。
回到开场,几曲过后,相继请出歌手,据说很有名,但我没听过,只是听到介绍其中一个是帕瓦罗蒂的关门弟子这才注意了一下,只是两个男高音,我没有分出哪个是老帕的弟子,翻节目单,哦,是那个络腮胡子的小个子。
加入了人声的乐曲,又是另外一种感觉。如果是女高音,我总是想到《肖申克的救赎》那个经典的场面,瞬间,我也觉得是肖申克的一员,阳光照在身上,音乐飞在天上,望望远处的瑞德,想想畅意的安迪,那一刻大家都是自由的。感觉如同瑞德说的一样,虽然完全听不懂,但感觉好就行。这声音像一根轻盈的羽毛,就在音乐的上面飘来飘去,每次要落下来的时候,就被下面的音乐托住,或者是吹起一股气,又飘上去了。
而男高音飞不了那么高,只能在音乐营造出来的海面上游着,一会儿下去,一会儿又浮上来,但在最高音处,他努力向上,原来在水面以上只能露出到肩膀的,却在那一刻,脑门儿上的筋爆起来,胸腔好像扩大了一倍,一下子就跃出了水面,闪闪亮亮地亮个相。哦呀,原来花样游泳的灵感是在这里吧,还有艺术体操、花样滑冰,都应该是这样的感觉吧,音乐是海,或者是声音或者是身体在其中沉沉浮浮,嬉水畅游自得其乐吧。
有这种感觉来听歌,有另外一种感受了。我听的出《桑塔露琪亚》里有感伤有怀念有不甘。听《我的太阳》开始还有点出戏,这支被所有想炫技的小品演员、想一鸣惊人的选秀歌手玩坏的曲子呀,如果从头听到尾,一层一层的感情累积上去,一点一点的打开的那种感觉,远比只听那一句最高音要来得舒服。
音乐有温度,一直知道,但这一次体会更深一点,《蓝色多瑙河》响起来的时候,想到张爱玲所说《蓝色的多瑙河》,凉阴阴地匝着人。我感觉这首曲子也是清凉的,能把这首曲子的“凉”表现到什么程度,也是功力的表现吧。还有那一段旋律,一波三折,到底能演绎到哪种极致也是极其让人期待的,听到了心里的极渴望的那么一份极端,如果被音乐填满了,就满足了。这一次是突破了以往的极端,又提升了不少,原来还可以有这样的感觉!过瘾了,满足了。
整场音乐会的绝对主角,应该是音乐,与它同等重要的一个角色是:指挥。原本的印象中,指挥就像一个指挥,手里仿佛是拉着一根线,一抬手,那一部分的提琴的声音就被提起来了,这时想到“六指琴魔”的风范也不过如此。手用力向下一砸,那边的一个重低音就会“嘭”地出现,每到这时,我都想起“奔雷手”这个词。还有把身体抖成一团,因为这抖,所有的声部都抖起来,这叫“颤音”吧。指挥就是拿捏声音的一个人。这一次如何?印象就是这样,不过,指挥好不好,不在于把音乐能指挥得多好棒,而在于能不能把听众带进音乐里去。
这回的指挥是奥威迪·巴兰先生,头发飘逸,年纪颇大。对于我这样的一个脸盲症患者来说,基本记不住,但还是记住了那脸上笑成一团花的样子。另外就是担心这把年纪,能不能保持兴奋坚持完全场。实际上,他确定没有坚持完全场。
一开始的时候两首曲子,一切正常,奔雷手、六指琴魔、抖手健身操之类的招式一招没有落下。接下来,他声音洪亮地开始和大家打招呼,不用麦全场都听得到:“你们好,我来自欧洲,我爱中国,我爱你们,你们爱我吗?”这样的话,全程中文,看来这也是练过的。
等到三大歌手表演完之后。他跑了,在出现在台上的时候,全场掌声,原来换了唐装,仍然是中文“好看吗?喜欢吗?”,接下来,就穿着唐装为大家指挥了一曲《我爱你祖国》,三大歌手中文演绎,虽然带着浓重的意大利口音,但仍然是那个熟悉的旋律、熟悉的那个曲调。
下半场,老人家渐入佳境,感觉是玩High了,指挥得有点走神了,一边吹着哨子,一边走下台去了,演奏家们停下乐器开始闲聊,如此两、三次,一会儿巴兰先生拉着一个小女孩走上台来,手把手让小女孩拿起指挥棒,开始指挥起来。整个过程,包括“闲聊”都感觉很和谐,有节奏感,原来这一曲子叫《闲聊波尔卡》。
再等到《拉德斯基进行曲》指挥台下的掌声、另外一支曲子要听众们都配合着节奏高喊“哈哈哈”,老先生渐渐将整个剧场变成一个通体,不再分割成听与演的两部分,而这一切都在他老人家的掌握之下,这是指挥的魔力,这也是音乐的力量。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蓝色多瑙河》的最著名那一段,他老人家一边喊着“不指挥”一边走到台侧去了,然后拉着美艳的主持人开始“咚哒哒咚哒哒”地跳起舞来,让我有点出戏,一边是有趣儿的老人家一边是伸出两只手拉住我耳朵的多瑙河,让我多为难呀。
只是结束来得太快,只好把回味留得久一点。感慨许多,记录一二。写音乐的人都是玩声音的高手,雷声、雨声、风声甚至是闲聊的嘈杂声都可入乐章,只要有一种感觉通过这一曲表达出来就是好的。而作为另外一种表达的载体,文字在传情达意与音乐是相通的,由文理类比乐理,感觉竟然是通畅的。
听音乐时候体会到的画面感觉,意象延伸忘却的速度会更快,赶快写下来,能记下多少记多少吧。其实忘了也不见得是坏事,每次听同一只曲子,因为不同的环境、演奏的风格、自己的心情形成的意象应该是不同的,这样才应该是欣赏的通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