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进宫?!
若是从前,宏远必然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可是既已在天子脚下这些日子,他便明白了莲子是多么的“良苦用心”。
男子被卖进宫,那就是做太监。做了太监……那这辈子可就毁了!
不是明明说好的,一起回去的吗?为什么她要毁了自己的一辈子呢?宏远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他到底什么地方做错了。
那公公见着宏远沉默了,也是好事地戳了戳他的臂膀:“那女的到底是你什么人啊?我们要的可是身家清白的人,你不会是什么赌鬼酒鬼吧?看样子你也不像啊……”
捏紧了拳,宏远逼迫自己放松一下。也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那位素衣公子。他说,若有所求,可以去找他……
想起那一日素衣的话,宏远突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那一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如今细想,才发觉自己根本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的名字,为何他张口就喊自己“宏远”?
所以他……果真不是一般的人。
阴沉着脸看着那公公,宏远道:“我的确认识那个姑娘,不过并不知道她会卖了我。烦请公公将我送去素衣街,就当是了了的最后一个心愿。毕竟入宫之后……便什么也不成了。”
若是旁人有这般请求,公公必然不会答应的。可是宏远这阴狠的眼神,让在宫中饶是见惯了市面的公公心头也微微发颤。敏锐地感觉到,眼前这个大汉的手上,是真的沾过血的。
心中万般不情愿,也在心里臆想着等了入宫之后要好好惩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然而现实还是,他催着赶马车的人掉了个头,带着宏远去了素衣街。
再一次站在素衣街的门口,宏远看着街里人来人往,却更觉得孤身一人,寂寞如斯。
隐隐约约,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还能看见街道尽头的匾额“素衣铺”,古朴而庄重。
而那素衣公子似乎已经早就算到了宏远会来,他只是站在门口看着宏远的方向,时不时地逗弄一下肩上趴着的小狐狸,对着颓然的宏远浅浅而笑:“你来了?进屋坐吧。”
小狐狸轻盈地从素衣的肩头一跃而下,宏远像一个木偶一般,在那公公什么都没看见却发现人已经消失的目瞪口呆之中,跟着素衣进了屋。
“我不想进宫。”
对素衣来说,从公公手里买一个人很简单,根本不需要动用梦境的力量。
所以她轻而易举就答应了宏远:“好,我会出去给那个公公说,你不进宫了。”
讶异地抬起头,宏远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进展得如此顺利:“你……我……你有什么条件吗?”
“没有。”
素衣仍旧是浅浅地笑着,那语气里的轻描淡写似乎在说这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一件小事:“就当是……为故人还了一笔钱,没什么大不了的。”
故人?宏远似乎有些明白了,所以说自己和这位素衣公子的故人有所牵扯?可是无论怎么想,自己的父母亲戚也都是本本分分的农民,怎么会和远在洛阳的素衣公子有所牵连呢?
“多谢公子。”
他舒了一口气,虽未说什么,到底也下定决心,等日后挣了钱,一定要来将赎身的钱还给素衣公子。
踏出素衣铺的大门的那一瞬,却听见素衣在身后对自己道:“你要见一见莲子吗?她就在素衣街。”
莲子……就在素衣街?
他想见,他一定要见!本以为莲子卖了自己,大约就逃得远远的了,可她竟然没有走。是什么,值得她这般留恋,这般……绝情呢?他一定要问一问莲子,究竟,是什么!
素衣领着宏远从街头走到街中,一路的繁华让宏远再一次眼界大开。他也开始明白,是什么东西吸引着莲子,从遥远的牛山来到了神都。
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东西,能让她连他们之间的情分都忘了。
无论如何,宏远也没想到,他们竟然在添香楼的门前停下了。如今正是一夜欢歌过后的早晨,添香楼安安静静的,门口也没有迎客的人。可宏远想都能想到,昨日的这里该是怎样热闹的场景。
小狐狸率先一跃而进,可宏远站在门口却不敢进去了。
若是进去,真的看到莲子在添香楼,那要如何是好?他没进过青楼,可在洛阳的这些日子,也听说过添香楼里无数个故事。那是男人们趋之若鹜的地方,却是女人永远都走不出来的地方。
知道素衣要来,旎姬便没有睡,而是带着莲子在大堂等着。
莲子原以为,旎姬是要带自己见什么贵客的,却没想到她还能再见到宏远。
其实把宏远卖进宫,也是莲子思索了一晚上的决定。
她真的厌烦极了,每每自己要做什么,宏远都要反对,还日日都要说上一万遍回去那个小山村的话。
她莲子既然都已经出来了,就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头的!
其实心里不是没有愧疚,也不是没有犹豫的。但是她知道,他们一个强盗,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姑娘,在洛阳什么都做不了。既然宏远已经成全了她这么久,何不最后成全她一次呢?
而且进宫也挺好,最起码她想进还进不去呢!
这么安慰着自己,莲子用卖了宏远的钱买了衣衫首饰,仔细地打扮了自己。
毕竟她什么都不会,可是那一日在酒楼见过旎姬之后,她便知道她还有一条路可走。
当初进了强盗窝她都不曾惧怕过,如今只要她能在洛阳站稳脚跟,便是做妓女又有何妨?何况这添香楼是洛阳最大最好的一家青楼了,如果她莲子都能得到旎姬的赏识,也算是一种别样的荣耀不是吗?
可是她真的没想到过,她还能再一次见到宏远。
看着宏远眼中的阴鸷和无声的质问,莲子第一次在宏远的面前低下头:“宏远哥……你……你没去宫里啊?”
这句话,便是承认了是她将宏远卖进宫的。
看着她一袭半透的衣衫绣着繁复华丽的纹样,头上插满了珠翠,和当初的确判若两人。
宏远的眼眸也冷了几分:“你还知道,我是你宏远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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