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声音而来的，自然还有酒楼的管事。

他叉着腰看着莲子叹气：“你啊你啊，看着也不像是什么都不会的大家小姐，怎么就连活都干不好呢？”

怕莲子挨骂，宏远弓着腰跑到那管事面前，对他点头哈腰道：“管事大人管事大人，你别生气，她在家也的确是没干过什么活。这些我们赔，我们赔就是了！”

“哼！”那管事虽斜睨了两人一眼冷哼一声，到底也没为难二人，“行了行了，你们从乡下来也不容易。趁着掌柜没来，收拾干净，这会儿掌柜在前面招待贵客呢，可没时间理你们！”

“是是是！”能理解管事的善意，宏远边收拾边对管事谄媚地笑道，“放心吧，我们一定收拾好！”

宏远在这边收拾，莲子的心思却全都被“贵客”两个字给吸引了过去。

来到洛阳这么久，还没见过真正的达官贵人呢！

管事走了之后，莲子便凑到宏远的面前，对宏远挑了挑眉：“宏远哥，咱们去前面看看吧？看看达官贵人都长得什么模样，咱们这辈子还都没见过呢！”

“别再闹了！”从前都不曾这般谄媚过，宏远只觉得就在这么两日里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全然不同的人。

看着莲子兴奋的模样，他的语气终于重了些：“莲子，你别再闹了行不行？！我们在这里已经都快没有活路了，你就当放过你宏远哥行不行？！”

听到“放过”这个词，莲子心头的气儿就不打一处来。什么叫做放过？愿意跟着她来洛阳也是他自己的决定，如今却要赖到她的头上，她才不背这个黑锅！

推了宏远一把，莲子的脸色变得阴沉：“宏远哥，你若是想回去，等赚够了钱，我的那份也给你，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可是我莲子决计不会回去，我既然来了，就要在洛阳好好生活！”

说完，她也不等宏远再说什么，便扔了手里的碗，在衣衫上抹了抹湿淋淋的手，而后朝着前堂的方向就去了。

嘴巴上虽然训着莲子，宏远到底也不能看着她一个人就这么去了前堂。万一要是被掌柜的逮住了，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可要怎么是好啊？莲子前脚去了，宏远后脚便跟上了她。

悄悄地到了前堂，莲子刚好看到三个人进门的场景。那是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小姑娘，在掌柜的和店小二的簇拥之下，三人就坐在正堂最好的位置上。

隔得太远，莲子看不清他们的模样。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即便隔得这么远，莲子也能感觉到那个男子身上的清冷之气。他就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一袭素衣，有些瘦弱，却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待看清三人的容貌之后，莲子几乎摔倒在了地上。

那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她记得，她叫石榴，是牛山寨上负责看守她们这些被抓去的姑娘的一个小姑娘。

可是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那个小姑娘……她应该还在牛山寨上好好地呆着，或者因为自己的出逃而挨打。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不该出现在洛阳！

与此同时，坐在饭桌旁的十六也感觉到了那缕残魂的微微震动。朝着柱子的方向看去，那里果然藏了一个姑娘。

她就是莲子吗？一切的一切，就从她的逃跑开始，害死了小石榴的莲子，原来竟然在这里。

双目相对的那一刻，莲子几乎站不稳了。那个小姑娘……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呢？似是能看穿她心中所想的一切，却似乎又在怨怪着自己。她……明明不是石榴。

跟着莲子而来，看到十六的那一刻，宏远也愣住了。那个小姑娘……是石榴吗？明明和石榴长了同一张连，可是感觉，却不是山上那个单纯烂漫整日里笑嘻嘻的小石榴才对。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回后堂去洗碗劈材？！”

不过愣了半刻，两人就被掌柜的发现了。

然而还没有等他们真的回去了，素衣却对着掌柜的挥了挥手：“让他们两人过来吧。”

捏了一把宏远，掌柜的面儿上对素衣迎着笑，转过头却恶狠狠地对二人道：“这是素衣街的素衣公子，如果因为你们二人今日对他们一行人招待不周了，你们可瞧好我要怎么对你们！”

素衣街的素衣公子？

在一进洛阳的时候，二人就听说了素衣街的传闻。虽他们也去了街口，看着到和普通的街道没什么两样。

可是这素衣街在洛阳，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据说这素衣公子也不是人人都能见到的，那必须要是有缘人才能入了素衣街！有许多人打破了脑袋想去素衣街，却都见不到传说中街道尽头的那间“素衣铺”呢！

从到了洛阳至今，莲子都是一副昂首挺胸的模样。可如今见着素衣和十六，却总有些不敢直视的意思。尤其是十六，莲子怕极了她眼中那丝探寻，和其中暗藏着的怨恨。

“坐吧。”对着莲子和宏远挥了挥手，素衣的目光却在宏远的身上多做了一会儿停留。

旎姬感觉到身旁的十六的情绪似乎不太一样，却是三人中笑得最和善的：“两位不知是从哪里来？今日有缘，同坐一桌便一同用饭吧！今儿是我们十六的好日子，两位也算一同分享喜事了！”

摸了摸十六的脑袋，十六却也笑得别有深意地看着莲子：“他们是从牛山上来，而且为了来洛阳，大约也害死了人。莲子，不知道洛阳的景象你是否还满意？”

模样是她的，声音也是她的，可莲子几乎能确定，这个十六绝对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单纯的小姑娘。

双手颤抖着，她惊恐地看着十六：“你……你是谁？你不可能是石榴，石榴不会这样说话的！”

“嗯。”十六诚实地点了点头，当真不像是一个才六七岁的小丫头，“我不是石榴，但我知道，石榴因你而死。莲子，你有愧疚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