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无望的等待,无奈的煎熬。
白居易一直等待,等着有一天白妈妈能懂得了他与湘灵的红尘相思,放下执念,让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等待着有一天湘灵会跨过高山和大海,穿过人群,风尘仆仆地来到他面前,满怀欣喜与激动又带几分自责对他说,“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让你久等了。”
梦很美,可终究是梦,你不是我,我不是你,你有你的面子,我有我的脾气;你有你的挚爱,我也有我的执念。
白妈妈和白居易就这样相持相斥着,春夏秋冬,年年岁岁,流水带走了光阴的故事,却没有改变一个人。
36岁的白居易事业风生水起,爱情一如既往地沉寂。
此时的湘灵也32岁了,昔日姣好的容颜也染上岁月的风霜。
两个形单影只的人遥遥相思,从白昼到夜里,燕子楼中霜月夜,秋来只为一人长;楼上残灯伴晓霜,独眠人起合欢床。玲珑骨子相思豆,相思入骨谁人知!
37岁,白居易与好友杨汝士的妹妹完婚。
45岁时,白居易被贬官到江州。
许是上天眷顾这一对苦情人,落难的白居易夫妇竟然与湘灵重逢。
离人眼中的胭脂泪,红颜心头的朱砂痣,尘封已久的爱化为一场号啕大哭,终于,两个人在眼泪中明白,我和你,错过的是一段狭窄的时间。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有情的过往,终于成了尘封已久的年华。
这一年湘灵41岁,一直未嫁。
或许是看到了白居易身边高贵的夫人夫唱妇随,湘灵自惭形秽了,或许是湘灵等待了许久却看到深情辜负而心灰意冷了,从此,湘灵削发为尼,遁迹空门,青灯黄卷度余生,再也没有与白居易见面。
日子就那么不紧不慢地过着。熬过了凄风苦雨的寒冬,春阳温情脉脉的把暖洒向人间,白居易在将衣物拿到院子里晒晒,忽然见到湘灵送他的鞋子,前尘往事忽入梦来,他似乎听见了她银铃般的笑,看到她绿窗下教官鹦鹉说话……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他说,湘灵啊,你像花又不是花,像雾又不是雾,夜半来了,天明就走了。来的时候像春梦能有多久停留,去的时候却像朝雾一样瞬间散尽没个去处啊!
雨,是思念的载体,淋淋漓漓的雨载满了回忆。
李商隐在《夜雨寄北》中写到,“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唐寅也有诗云“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
白居易在一个蒙蒙细雨的夜里,也曾赋诗一首,写给所爱的人。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
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况此残灯夜,独宿在空堂。
秋天殊未晓,风雨正苍苍。
不学头陀法,前心安可忘。
他说呀,我有着深深思念的人,却相隔在远远的异乡。我有着感怀的事情,深深地刻在心上。
秋天尚未来临,屋外却已风雨纷纷。
不曾学过苦行僧的佛法,教我如何忘记那些刻骨铭心的过往。
有些人一旦错过注定只能留在记忆里怀念。
晚年的白居易,有一天,向鸟窠禅师请教:“什么是佛法大意?”
鸟窠禅师回答说:“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白居易说:“这话连三岁小孩都知道!”
鸟窠禅师紧接着说:“三岁孩童虽道得,八十老翁行不得。”
白居易听了鸟窠禅师的话以后,马上顶礼皈依。从此以后号“香山居士”。
其实,我宁愿自作多情地以为,是湘灵摒弃红尘心事,暮鼓晨钟,不惧不伤;白居易也喜欢笃志向佛,皓首穷经,再无挂碍。
白居易用一生的时间爱一个人,却爱而不得,苦相思,终相负。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