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她后,我选择联姻

“妈……您帮我和爷爷说一声,我愿意回去联姻。”

    “真的?!”我妈有些欣喜,又发觉不对,“等等,你那个谈了好几年的女朋友呢?我们是希望你找个门当户对的没错,可是如果……”

    “没有女朋友了。给我安排婚事吧。”

    我妈没急着问缘由,“你再好好考虑两天。虽然是你爷爷千挑万选才给你挑出来的对象,现在在打理他们家名下的什么投资公司。但婚姻大事,妈妈还是希望你不要冲动。”

    “妈,我没有冲动,也已经考虑好了。”

    昨天和我妹打电话,她说漏嘴,我才知道,家里的资金链面临断裂。

    而联姻,是最优解。

    当然,我这个曾经为了女友,不惜跟整个家族决裂的恋爱脑原本是绝对不会联姻的。

    唯一的原因只能是,我的恋爱脑死了。

    我该清醒了。

    我透过落地玻璃,扫了眼女友梁书禾刚才望着出神的方向,唇角扯出抹自嘲。

    曾经,她也是这样目不转睛看着我的。

    大学四年,她追了我三年,我问她喜欢我什么。她笑得像个小傻子,说喜欢我长得帅,谁都没我帅。

    我不喜欢傻子,可后来又被她内里的真诚打动。

    不过,没轻易答应。

    但梁书禾一点不在意,写了一封又一封的情书。

    每天风雨无阻捧着早餐在楼下等我,一起去上课。

    室友换了游戏本,她见缝插针地做兼职,存钱买给我,说别人有的,她未来男朋友也要有。

    心情不好,她绞尽脑汁地讲笑话逗我。

    就连皱眉,她都要问一句怎么了。

    可终究,

    什么也敌不过青梅竹马。

    两个月前,她的小竹马突然来景城找她玩。

    第一次见面,我就发现她和涂承安相处的时候,没什么分寸感。

    不过想着涂承安玩几天就会走,也没当回事。

    没曾想,他成为了梁书禾的贴身助理,留在了景城。

    我问起这件事时,梁书禾只说,正好招人,肥水不流外人田。

    可是从这之后,她出差和加班的次数,都越来越频繁。

    夜不归宿,是常有的事。

    我前天到行政部看了眼考勤,才知道,这两个人早就形影不离了。

    出差是孤男寡女一起去的。

    但给财务提供的报销发票,只有一间行政套房的费用。

    加班就更别提了。

    见我从梁书禾办公室出来,门口的涂承安从工位上起身。

    他笑着挑衅,“西洲哥,你怎么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和书禾吵架了?”

    我懒得多看他一眼,越过他就要走。

    “蒋西洲!”

    他叫住我,“你明年都要三十岁了,成熟点吧!融资的事睿达投资一直没松口,书禾已经很发愁了,你就算帮不上她什么,也别在这种紧要关头来分她的心神。”

    我微微蹙眉,眼神平静地觑着她,“蒋西洲,这公司是我和梁书禾一起创办的,她能让你留下,我也能让你走。”

    “你……”

    他没想到我会这样强硬,一愣,故意道:“我只是好心劝你,你觉得忠言逆耳,不听就好了,为什么要赶我走……”

    “谁敢赶你走?”

    梁书禾走出来,语气有些冷淡,“西洲,他一个人在景城,又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话说的不对的地方,你不能包容点?”

    ——一个人在景城。

    我何尝不是为了她,才选择一个人留在景城。

    一股酸涩划过心脏,我淡淡地看向她,“梁书禾,我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他走,或者我走。”

    梁书禾皱眉,“蒋西洲,你别没事找事。”

    我微怔。

    有些恍惚。

    想了很久,都没想起来她上一次连名带姓的叫我,是什么时候。

    更多时候,她都是扑进我的怀里,软声软气地叫着“西洲”。

    “西洲哥,你是不是误会我和书禾的关系了,我们只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涂承安有些不知所措,看向梁书禾,“书禾,我听说西洲哥家境好,肯定是众星捧月长大的,你多让让他,别因为我和他吵架。我、我从小就苦惯了,去其他公司上班也没关系,只要西洲哥能高兴,我收拾东西离开景城都行……”

    “西洲!”

    梁书禾没藏好她眼底的那抹心疼。

    我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径直离开。

    大学毕业时,父亲本意是让我回京市,历练两年后逐步接手家族生意。

    可我当时恋爱脑上头,为了梁书禾,和我爸大吵一架,说什么都要留在景城。

    只因为我爸一句:她那种家庭背景,配得上你吗?!

    我就一声不吭领着梁书禾创业,时常为了一个合同喝到凌晨几点。

    为了让我爸妈有朝一日能接纳她,我退居设计部,把公司交由她管理。

    没曾想,没换来梁书禾的忠贞专一。

    只换来了一个隔三差五就疼的胃。

    我妈叹息一声,“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京市?”

    “再过半个月吧。”

    挂断电话,我回头看了眼矗立的大楼,唇角弧度有些苦涩。

    梁书禾。

    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了。

    你没有要。

    那么,我也不要你了。

回到家,我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和梁书禾的这段感情初现端倪,其实是在上个月。

    起初怎么也想不通,感情怎么能说变就变。

    我每次猜疑她和涂承安的关系,她都会说:你多想了,我只把她当邻家哥哥,才多照顾照顾她。

    刚开始,我真的信了。

    因为她对我的好,做不得假,我对她爱我这件事,笃信不疑。

    还是有次朋友聚会,她喝多了,我去接她。

    才从她同样喝得醉醺醺的闺蜜口中意外知道了缘由。

    “书禾和涂承安啊……他们俩一起长大,书禾在追你前,还和他表白过来着,他没答应。”

    “青梅竹马的情谊,哪儿能说放下就放下。”

    “她追你啊,就是因为的眼睛挺像涂承安的。”

    “不过你放心,我们几个姐妹都在劝她好好和你在一起。涂承安那王八蛋以前八成是嫌她家里穷,现在看她这么有钱,才又找上她了。”

    “……”

    “嘀嘀嘀——”

    一直到养生壶煎好的中药,提示声响起,我才回过神来。

    这段时间胃疼的频繁,我昨天去中医堂开了药。

    一碗褐色中药喝下去,苦得钻心,我环顾着自己精心布置的家,在日历上用力划了一笔。

    还剩14天。

    而后,开始一点一点清理打扫。

    景城和京市一南一北,我能带走的行李有限。

    剩下的,都尽数丢掉。

    我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处理,更何况,是梁书禾的下一任。

    下楼丢了两趟东西后,时间不早了,剩下的只好留着慢慢清理。

    洗了个澡出来,我就刷到涂承安发的朋友圈。

    【白天是公司女总裁,晚上陪我来电竞酒店通宵开黑。她说,想弥补这些年缺席的所有时光。】

    配图是一张电竞酒店大床房的照片。

    照片里,还有他的一只手比着耶。

    手腕上,还戴着块和我同款的男士手表。

    这是情侣款。

    梁书禾那儿,有一只女款。

    当时,我陪着梁书禾加了几个通宵的班,顺利完成公司的第一个大项目。

    也是那一次,彻底打响口碑。

    明明一星期加起来都没睡几个小时,但她无比雀跃,拉着我冲去万象城,买下这对我收藏在购物车的情侣表。

    我说不要,太贵了。

    她坚持要买,替我戴上后,扑进我怀里,蹭着我的胸膛,道:“西洲,你喜欢的一切,都只能我送给你!”

    从那之后,我和她,都常年不离身地戴着这对情侣表。

    她的上一任助理就是因为不小心把这块表浸了水,才被开的。

    人人都知道,梁书禾爱我。

    现在想来,都是笑话。

    没人知道,她望向我时的那些深情,心里想的是另一个人。

    我吐出一口浊气,解开表扣,随手拍了两张照片,挂上闲鱼。

    梁书禾又是一夜未归。

    也是。

    都去酒店了,除了开黑,自然要干点别的什么。

    次日,我一觉睡到中午,才起床去公司办离职手续。

    未料,我从设计部走到人事部的路上,都被不少人恭喜。

    我正纳闷呢,负责人事的周涛一把将我拉进办公室,“如实招来,你和梁书禾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什么?”

    我一懵。

    他是公司的元老,和我说话也就没什么顾忌,“不是吧?都到这一步了,你还想瞒着我?你家梁书禾那么大阵势,谁还不知道她要和你求婚!”

    当年,她对我穷追不舍的事,不少人知道。

    现在,如果是梁书禾一个女孩儿主动和我求婚,他们也不会意外。

    我蹙眉,“……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掐了烟,“你真的不知道?该不会是梁书禾想给你什么惊喜吧……”

    “你把话说清楚。”

    “就……”

    他欲言又止,最终选择站在我这边,和我如实交代,“刚才有人在楼下看见花店给梁书禾送花,一整个后尾箱呢,全是黑骑士玫瑰!今天又不是你生日,又不是什么纪念日的,不是求婚,还能是什么?”

    黑骑士。

    我记得两个月前,涂承安来景城那天,梁书禾去接机买的就是黑骑士。

    我了然,但没说什么。

    周涛往我手里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我来办离职。”

    “果然!”

    他恍然大悟,“就是求婚对吧!你这都准备退居幕后,当家庭煮夫了。来来来,我给你签字吧。”

    “好。”

    我没有解释,把资料递过去。

    他一边签字一边吐槽,“梁书禾也真是,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这急赶急的,上哪儿去招个你这样的设计部总监。”

    “你再找梁书禾签一下就完事儿了。”

    他签完,重新递给我,由衷道:“西洲,我不知道你一个大男人为了梁书禾放弃事业是对是错,但作为这么多年的朋友,我祝你们幸福!希望,梁书禾不会让你失望。”

    “放心吧,我会幸福的。”

    只是,只有“我”。

    没有“们”。

走进梁书禾办公室前,我有一瞬的迟疑。

    不是犹豫不决。

    而是没想好,怎么样让她干脆的签字。

    公司人事规范后,饶是我,也是补签了劳动合同的。

    再加上设计总监的这个职位敏感,我家的生意又和这行有些挂钩,离职文件不处理周全,等回了京市,也难免麻烦。

    我推门而入,斟酌好的话还未出口,就看见了坐在梁书禾对面的涂承安。

    我就说门口的工位怎么空着。

    原来都已经挪到这里了。

    涂承安先看见我,他亲昵地拍了下梁书禾的脑袋,温声叫道:“书禾。”

    梁书禾嗓音无奈,“好啦,承安,不许再打断我了,我先过完这份协议。”

    他朝我挑了挑眉,似是在彰显,他和梁书禾的亲密无间。

    而后,才提醒,“是西洲哥来了。”

    梁书禾猛地往后一靠,拉开和他的距离,仓皇地抬头朝我看过来,和我的视线对上。

    我无视胸口滞涩的感觉,平淡开口:“梁书禾,有份资料需要你签字。”

    我连带着文件夹一起递过去。

    她见我没追究她和涂承安的暧昧互动,微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好。”

    “书禾,那你们忙,我先出去了。”

    涂承安主动离开。

    梁书禾打开文件夹的同时,我正要说出已经准备好的理由,走到门口的涂承安突然捂着胃,倒吸一口凉气。

    “承安!”

    梁书禾再也无心工作,噌地起身就要冲过去。

    我拦住她,“先签字,耽误不了你几秒钟。”

    她皱眉,“蒋西洲,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了?这份文件有那么重要吗?”

    “书禾,我没事,西洲哥找你肯定是有正事,正事要紧,我吃片止痛药就好了。”

    涂承安面色痛苦地揉着胃。

    梁书禾满心满眼都是他,不欲再和我争辩,都没看一眼到底是什么文件,直接在我指出的地方,敷衍地签下名字。

    正合我意。

    我只想顺利办完离职,然后,离开这座城市。

    回到我原本的生活轨道。

    梁书禾把涂承安扶到沙发上,手忙脚乱地给他冲胃药。

    这胃药,还是她曾经替我准备的。

    她知道我胃不好,特意交代助理,要长期在她的办公室备着胃药。

    她说,这样,只要我难受的时候,她就能随时拿着药冲到设计部了。

    她说,她要做全世界最贴心的女朋友。

    “先喝点药,喝了看看会不会好点,或者,我还是陪你去医院看看。”

    “没那么严重的。”

    涂承安就着她的手,喝起了胃药。

    仿佛,他们才是一对。

    我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离开。

    上车前,被一路追下来的梁书禾拦住,“西洲,你别误会,我和承安什么都没有,只是想着一起长大的情谊,才尽量照顾一下他。”

    “嗯。”

    我淡淡点头,看向她握着车门的手,示意她松开,“我还有事。”

    她有一瞬的怔忡,“你没生气?”

    我笑,“我该生气吗?”

    “以前,我这么做的话,你一定生气……”

    “但你不也还是做了?”

    我抬头,看见她眼底一览无余的慌乱,笑道:“好了,和你开玩笑的,今晚回家吃饭吧?”

    “我……”

    她压下心虚,握住我的手,“我晚上还有个应酬,不过,一定会回家。”

    我想笑,但又笑不出来。

    怎么好像连让自己的女朋友回个家,都成了施舍一样。

    我在外面吃了饭,才回到家里,继续收拾清理。

    也是这一刻才知道,原来失望到一定的程度,连任何念想都不想留下。

    我认认真真,扫除自己在这个家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梁书禾的房间我也动了。

    不过只丢了些我买的情侣物品。

    牙刷、水杯、拖鞋、家居服……

    还没忙完,中场休息的时候,收到涂承安发来的微信。

    【蒋西洲,你看,这么多年了,书禾还记得我最喜欢的是黑骑士。】

    【谢谢你替我培养出这么好的女人。】

    【别人栽的树就是凉快啊。】

    还配了张照片。

    那辆我挑选的保时捷,后尾箱装满了鲜花,还精心装饰了灯带。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清清楚楚的知道。

    自己过去这些年拥有的真心,都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梁书禾食言了。

    她没有回家。

    一连几天,她没有回来过一次。

    是有次和周涛打电话,听他提起,才知道梁书禾又出差了。

    又是带着涂承安一起。

    不过,这给了我更多收拾的时间。

    日历上,只剩下7天了。

    这天,我正在收拾要带去京市的行李时,周涛突然打来电话。

    “西洲,你快递是不是填错地址了?”

    “什么?”

    “你和梁书禾结婚的燕尾服啊,快递到公司来了,收件人写的是你。你们家梁书禾也是下血本了,AND定制的婚纱,少说得七位数吧,她把存款都用完了,婚后不过日子啦?”

    我赶去公司,打开一看,也傻了眼。

    确实是我的尺寸。

    可是,不像梁书禾的手笔。

    这些年,公司收益是很不错,但也没有达到能为了一件燕尾服,就花这么多钱的消费水平。

    况且,她大抵……根本没想过和我结婚。

    我正疑惑,我妈的电话打了进来。

    “臭小子,婚纱收到了吗?哎呀,黎家对你和黎枝的婚事太上心了,我说你半个月后回来,他们就拉着我开始火急火燎的筹备婚礼了。”

    “就连燕尾服,黎枝都说先寄给你,让你试试合不合身!”

    电话里,我妈喜笑颜开,显然对黎家重视婚礼的态度很开心。

    毕竟,低头娶媳妇,抬头嫁女儿。

    可黎家,不止没有抬头,还非常上心。

    我捏了捏眉心,“妈,地址是您给的吗?”

    “是呀!难道你换公司了吗?”

    “不是……”

    我无奈,“我重新给你发个地址,再有什么要确认的东西,寄这个地址吧。”

    “行行行。”

    我妈一口应下,喜气洋洋的,“对了,黎家这么上心,咱们身为男方,也不能马虎了,不能让黎枝受委屈。你对婚礼有没有什么要求,都提出来,我去交代婚庆公司。”

    “我没什么要求。”

    我抿了抿唇,“婚礼您看着弄就好。”

    “婚礼?”

    身后,梁书禾的声音忽然响起,“什么婚礼?”

    我心头一跳,掐断电话,“你出差回来了?”

    “嗯。”

    她心虚地避开我的视线,余光扫到沙发上的礼服包装袋上,大大的几个字“AND婚纱礼服定制”,眉心瞬间皱起。

    “蒋西洲,我说了,这个节骨眼上我没心思结婚,你能不能不要逼我?”

    “……”

    我定定地看着她,“我有说这场婚礼的新娘是你吗?”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我耸了耸肩,走过去将燕尾服重新装好,准备离开。

    梁书禾一把握住我的手臂,放软了声音,“生气了?好了,对不起,我就是出差这几天累到了,别和我生气嘛,好不好?”

    “嗯。”

    我想都没想,点头。

    她有些不放心,“真的?”

    “真的。”

    “那这礼服,先留着好吗?”

    梁书禾迟疑着,“西洲,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嫁给你的。”

    一副生怕被我赶鸭子上架的模样。

    我不由轻笑,“你想哪里去了?你不都听见我打电话了吗,是我大学室友要办婚礼,他礼服填地址的时候,填错了而已。”

    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冲我轻哼一声,“故意吓唬我是吧?”

    “你就当是吧。”

    我那三个大学室友,每一个她都认识。

    但凡她还有那么一点心思在我们这段感情里,都能回忆起来,他们都早就结婚了。

    每次婚礼,都是她陪我去参加的。

    那个时候,她不停幻想着我们的将来,每每参加别人的婚礼,都会哭红眼睛,抱着我说,西洲,我们以后也会有婚礼的,对不对。

    我哪儿有不应的。

    我们说好了,只要公司步入正轨就结婚。

    可转眼,已经三年过去了。

    她迟迟未提。

    我提起,她也是随口敷衍过去,或者转移话题。

    我有段时间甚至在猜想,她是不是有点婚前恐惧症。

    现在才明白。

    她不是不想结婚,只是想结婚的对象不是我。

    周涛敲门而入,一副吃够了狗粮的模样,“我实在不想打扰你们,但梁总,待会儿的设计部总监面试,还是需要你出个面。”

    “设计部总监?”

    梁书禾一脸疑惑,看向我,“是你忙不过来了,需要招个人帮你吗?”

    “不是。”

    我摇头,“梁书禾,我离职了。”

    她狠狠拧眉,“你离职了?你怎么都不和我商量一下,蒋西洲,现在是公司融资的重要关口,设计部又是公司的核心部门,你知道设计部总监换人,对融资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吗?!”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未认识过她。

    我掀眸,“那你想怎么样呢?”

    “没有我的签字,你的离职流程就没完成。”

    梁书禾叹了口气,“你不是毛头小子了,别干这么幼稚的事,明天接着回来上班。”

    “梁书禾,”

    我轻轻笑着,“你签字了的。”

    “不信的话,周涛那里有复印件,你可以去看。”

    话落,我拎着礼服离开。

【蒋西洲,你再怎么想结婚,也不能做出逼婚的事吧。】

    【你觉得买件礼服,就能让书禾心甘情愿嫁给你了?】

    【她很早以前就承诺过非我不嫁,你别痴心妄想了。】

    路上,我看着涂承安发来的微信,有些疲惫。

    开车在景城兜了一大圈,直至凌晨,整个人被深秋的夜风浸得冰凉,才回到家。

    意外的是,一开门,家里就灯火通明。

    梁书禾坐在沙发上,起身朝我走过来,“怎么才回来?”

    “兜风去了。”

    要走了,总想再多看两眼,这个自己生活过这么多年的城市。

    她点点头,想抱住我,我下意识退了一步。

    她有些无奈,“还生气?”

    “白天是我把话说重了,你不想上班,就不上了嘛。”

    “只要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闻言,我眼底划过轻讽,但不想节外生枝,“嗯。过几天你生日,打算怎么安排?”

    今天出门前看日历,我才发现,我计划离开的前一天,刚好是她生日。

    也是我们的恋爱纪念日。

    “当然是回家和你过二人世界。”

    梁书禾小心翼翼地伸手,见我这次没有拒绝,整个人似乎才踏实下来,抱住我的腰,声音发闷:“西洲,我总觉得,你最近……好像有哪里变了。”

    “你多想了。”

    我握住她的手腕,拉开和她的距离,“有点冷,我去洗个澡。”

    若是从前,她早就会发现我浑身都凉透了,会一路拉着我冲进浴室。

    忙前忙后地给我放热水洗澡。

    也不知道,变的人,到底是谁。

    “对了,我的牙刷和漱口杯怎么不见了?”

    身后,梁书禾突然开口。

    我垂眸。

    这个家,不见了的,何止是这两样东西。

    可她的心思早就不在这儿了。

    察觉不到,也是正常的。

    我随口解释,“洗漱用品要定期换,你浴室柜子里面有新的。”

    我回了自己的房间洗澡。

    手机在床上响个不停。

    出来一看,又是涂承安的消息。

    傍晚那会儿,他发来挑衅的消息,我没心思回。

    但他明显不愿意就此作罢。

    这会儿消息发了一条又一条。

    见我没动静,一连发了好几张聊天截图过来。

    他和梁书禾的。

    发消息的时间,甚至不是近两个月的。

    一年前的,两年前的……

    大多时候都是梁书禾的一厢情愿。

    【承安,我听你的话,谈恋爱了,他很好,那双眼睛特别像你。】

    【承安,我每次在他身边,就感觉回到了我们形影不离的时候。】

    【承安,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我昨晚梦见你了,很想你。】

    【承安,我可能要结婚了,我不能对不起他。】

    【他这些年,让我变优秀了很多很多,我能在景城有车有房有公司,全靠他帮我……】

    这条消息后,涂承安突然开始回复了。

    得知她在景城市中心买了两套房,其中一套还是正在装修的大平层后,两人瞬间坠入爱河。

    不停的分享日常。

    我知道她应酬喝过酒,第二天特意给她早起煲的粥,她会拍照给涂承安看。

    【我今天早上喝粥,你呢】

    我们养的柠檬树结了果,她第一时间给涂承安分享。

    【看,厉害吧?等长大点,我带一个最大的去公司给你泡水。】

    拿着手机的手,控制不住地发颤。

    知道她把我当替身,和此时此刻,实实在在地看见这些对话,完全是两回事。

    明明刚洗完热水澡,却还是冷得噬骨。

    我忍不住想笑,笑着笑着,视线还是有些模糊。

    倒不是因为被背叛了哭。

    而是我蒋西洲,竟然确确实实当了这么多年的替身。

    我自以为甜蜜的瞬间,都被她拿去与另一个男人分享!

    我压着心口的滞涩,【深更半夜的,想妈了看片,想爸了看天。】

    他秒回,【蒋西洲,你他妈的别给脸不要脸!就算你不走,梁书禾嫁的人也只会是我。我知道,公司眼看要上市了,你舍不得放手,看在你陪她创业的份上,你识趣点,我会让她给你十万分手费。】

    【毕竟离开了书禾,你也找不到这么有钱的女人了。】

    十万。

    不知道够不够我们家的一桌婚礼酒席。

    我刚看完消息,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西洲,你怎么把我送你的那块表挂闲鱼上了?”

梁书禾拿着手机进来质问。

    我看了一眼,确实是我发布的那条。

    价格标的很低,挂上去当天就出手了。

    我笑了下,随口胡诌,“不是我的那只,周涛不是也和他老婆买了一对吗?现在他们想换新的了,让我帮忙出一下二手。”

    “是吗……”

    她半信半疑,眸光中浮现柔情,“西洲,最近我太忙了,可能没多少时间陪你,要是你觉得我有哪里做的不好的,一定要及时告诉我,知道吗?”

    我垂眸,“好。”

    “我妈去年病重走了后,我只剩下你了。”

    梁书禾埋进我怀里,语气似承诺,又夹杂着内疚,“你相信我,不论遇到任何事,只有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

    我信啊。

    梁书禾。

    曾经的我,一直深信不疑。

    我闻着她身上那股涂承安喜欢的古龙香水味,直犯恶心,“时间不早了,早点洗澡休息吧。”

    “再抱一会儿。”

    她不肯松手,脸颊蹭着我的胸口,“西洲,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等我忙完这几天,我们好好谈谈。”

    我笑了下。

    忙着陪涂承安去电竞酒店“开黑”,还是准备一车玫瑰当惊喜。

    又要不被我发现,又要和涂承安柔情蜜意,是挺忙的。

    她仰头看着我,察觉我的不对劲后,顿时急了,“你怎么眼睛有点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

    我正欲回答时,她的手机陡然响了起来。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直接松开我,一边往外走一边接通。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她脸色突变。

    深秋寒风料峭,她却连外套都顾不上拿,穿着单薄的长裙就往外跑。

    多年的惯性,让我下意识想提醒,“梁书禾!”

    她恍若未闻。

    上一次见她慌张成这样,还是医院给她母亲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

    我走到窗户边,看着白色保时捷冲进夜色。

    耳畔还仿佛,响起她刚才那句,“西洲,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不过,不重要了。

    接下来几天,我都很忙。

    要离开了,该见的朋友,都要去见一见。

    这晚,我拿起记号笔,愣了一会儿,终究在日历上又划下一笔。

    明天,是梁书禾的生日。

    也是我在这个城市的,最后一天。

    给梁书禾定了个生日蛋糕后,我把墙上挂着的合照,都剪碎了丢进垃圾桶。

    这个家,和我有关的东西,彻底清空了。

    大抵是这几天没能按时喝药,次日一早,我是被胃疼疼醒的。

    刚创业那会儿,整个公司就只有我和梁书禾。

    忙起来,吃住都在公司。

    为了在我爸面前,替梁书禾争一口气,毕业后我没再拿过家里一分钱。

    资金周转不过来的时候,为了省钱,一包泡面两个人吃也是常有的事。

    晚上,还要去酒局应酬。

    她酒量差,大多数的酒都进了我的胃里。

    有次我喝的胃穿孔了,医生把她劈头盖脸一顿骂,她守在病床旁边,眼睛红得不像话。

    她说,为了她,我付出太多了。

    她说,她梁书禾,这辈子都不会辜负蒋西洲。

    我终于明白。

    承诺这种东西,就连说出口的那一瞬,都未必保真。

    我揉着胃起床,吃了块吐司后,掰了粒胃药咽下。

    结果药效来的并不快,疼的还更凶了,我躺在沙发上,额头都冒着冷汗。

    掏出手机给梁书禾打电话。

    无人接听。

    看来,梁书禾也挺忙的。

    连接男朋友一通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我是在周涛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才知道,她已经忙了几天了。

    忙的公司都没去。

    一堆文件,进行到一半的项目,等着她签字。

    周涛都急眼了,“西洲,她恋爱脑上头,你也恋爱脑吗?你们不能因为忙着办婚礼,就不管公司了啊!你快劝劝她,让她赶紧回公司!”

    “还有,我打听到睿达投资的黎总下周办婚礼,梁书禾最好想办法弄张请柬,去京市混个脸熟刷刷好感,只要黎枝点个头,我们上市就绝对板上钉钉了。”

    “等等。”

    我原本被胃疼折磨的有些心不在焉,听到后半句时,一个激灵,“你说睿达投资的人叫什么?”

    “黎枝啊!”

周涛感叹,“这是真真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大小姐,我们上市得看睿达脸色,可我听说,睿达投资不过只是黎家丢给这位大小姐练手的。”

    京市。

    黎家、黎枝、投资公司。

    都对上了。

    周涛见我没反应,“西洲?你在听吗?”

    “在。”

    我抿了抿唇,“你说的,我都会转告梁书禾的。”

    周涛放下心来,“行,对了,你把婚礼的日子定好了吗?请柬我要纸质的,不许用电子请柬敷衍你的好哥们儿!”

    我笑了下,“日子也是下周,至于请柬,你也放心。”

    我们家和黎家这样的家庭。

    给宾客的都会是纸质请柬。

    我妈前两天打电话问我有哪些要邀请的朋友时,我报过周涛的名字了。

    剩下的,家里都会安排好。

    挂了电话,我忍着痛,给梁书禾发消息,没有反应。

    索性给她又拨了通电话过去。

    还以为她不会接,未料,接通了。

    那头,她声音有些冷淡,“一直给我打电话,有事?”

    原来,上一通电话她看见了。

    我揉了揉胃,“你在忙什么?周涛说你这几天都没去公司。”

    她有些嘲弄,“我在忙什么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闻言,她轻嗤了一声,压低声音愤怒质问:“你为什么要找人把承安打一顿?!去医院拍片,医生说下手再重一点就打断了!蒋西洲,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了??”

    恶毒。

    锋利的刀子又准又狠地刺进心窝,疼得我猛地一抽搐,“涂承安告诉你,是我做的?你信了?”

    “他从来都不会骗我!”

    她义正言辞,“公司的事,你去帮我处理一下吧。他现在这样,身边离不开人,我得照顾他。”

    我喝了口温水,“我胃疼,去不了。”

    梁书禾知道我这几年身体落下的毛病。

    只要在家,都会盯着我吃一日三餐,按时喝药。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连家都不回了。

    “蒋西洲,”

    她有些不耐烦,似忍无可忍道:“你胃疼已经是老毛病了,不能忍一忍吗?我已经和你说了,如果不是承安离不开我,我也不会让你去的。”

    “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她说完这句,就准备挂电话。

    我叫住她,“你今晚回来吗?”

    “蒋西洲,你非要在承安最需要我的时候,不讲道理吗?”

    我微愣。

    原以为自己不会在乎了。

    可听见这句话,还是觉得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一下扎在肺上。

    连带着呼吸都有点疼。

    “今天是你生日,也是六周年纪念日。”

    我淡声提醒,“梁书禾,是你说过,每个纪念日都要一起过的。”

    分手。

    还是要当面说。

    不然显得过去相处的那些瞬间,分文不值。

    “我……”

    梁书禾迟疑了一下,有些愧疚,“我差点忙忘了。”

    “西洲,我马上就回来,顺路给你带我们以前最喜欢的那家章鱼小丸子。”

    她说完,我刚要应下,电话那头响起涂承安惊呼的声音。

    梁书禾急得连电话都没来得及挂,关切道:“承安,你干什么!要喝水你叫我就好了,逞什么能!”

    似在骂他。

    实际上是关心则乱。

    我挂断电话,望着已经空荡荡的家,突然笑了。

    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

    夜色沉如黑幕。

    除了外卖小哥敲响过家门,再没有过任何动静。

    梁书禾,不会回来了。

    凌晨三点,我的手机响起。

    是梁书禾的消息。

    【西洲,承安一直腿疼的睡不着,你放心,我天亮之前一定会回来,等我。】

    我垂眸,呆坐片刻后,把餐桌上的外卖和蛋糕一样一样丢进垃圾桶。

    进浴室洗了个澡。

    而后,给梁书禾发了条微信。

    拉黑、删除,一条龙。

    才推着两只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打车去机场。

    梁书禾,这一次,我等不了你了。

    我的东西,连带着我这个人。

    都会在今天彻彻底底的离开,这座并不属于我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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