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相亲的走后,黄氏越想心里越来气,打理行装,把牲口棚里的一头大善驴驾上笼套骑了,来黄家洼娘家兴师问罪。
黄金山夫妇看妹妹来了,拉着长脸,强压怒火的样子,正不知何事。
顾氏迎上前来把小姑子从大善驴背上扶下来,问候道:“他姑奶奶你咋自己来了撒?”
黄氏本不想言喘的,先给娘家人来个下马威。可是,娘家大嫂子亲自牵马坠蹬地问候了,黄氏没崩住,就咕噜了一句。
顾氏也没有听清楚,遂吩咐伙计:“把姑奶奶的坐骑经管好,添草料的时候多加些面面子。”老姊妹都是戏迷,顾氏把剧本里的台词搬出来想逗逗小姑子。
伙计答应着,把大善驴拉到饲养院里去了。
黄金山夫妇两赶紧簇拥着妹妹来到上房。
顾氏殷勤献媚:“大冷的天,他姑奶奶赶紧上炕暖和着。”又摸着窗跟前的毛毡毯子,对小姑子说,“他姑奶奶,这儿炕热的很!”说着弹了弹灰尘,好让姑奶奶上座。
“坏怂,神气重的很么!”黄氏一边脱鞋上炕,一边无头无脑的来了一句。
黄氏意识到,再不说一句完整的话,就实在无理了。
顾氏赔笑问道:“他姑奶奶这是咋了撒?谁惹你了撒?”
黄氏又没回答,这分明是不给小姑子面子嘛。顾氏就讪笑着。
石榴知道姑妈来的缘故,赶紧放桌子,献殷勤端茶倒水。
“姑妈,我炒的麻麦你老尝尝!”石榴把刚出锅的二月二的五谷杂粮的炒货也端上来了。
扁豆子,黑、黄豆,香麻子和莜麦子,色香味俱佳!
“你姑妈牙口不好,擀成面面让你姑妈再吃撒!”顾氏吩咐道。也是有趁机讨好的意思。
“哎!”石榴答应一声,端着麻麦就要去擀。
“石榴!你把黄兴彪给我叫来!”黄氏喝住石榴,怒斥道。
因黄氏对娘家侄儿比较溺爱,向来“彪儿,彪儿”的叫着,今儿直呼官名,黄金山夫妇也意识到儿子犯了大错。
石榴还在犹豫,她婆婆说:“赶快叫去撒。”
“奥!”石榴答应一声,匆匆忙忙出去了。
黄金山夫妇就百般抚慰妹妹。
顾氏说:“你侄儿犯了错,一会儿训斥,可别气坏了身子撒。”
“到底啥事嘛?”黄金山实在看不下去了,埋怨着问了一句。
因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句话也说不清楚,黄氏正在气头上,一时组织不出合适的语言,就气呼呼地不言喘。只是颤巍巍地晃着脑袋。
看来把姑奶奶气得够呛。黄金山夫妇只好耐着性子等待。
黄兴彪因夜里编排情景剧,几个人演示了大半夜,今儿又怕错过了李永春挑水饮牲口的时机,一大早到蒲芦沟蹲点,真是煞费苦心。
你说要是今儿早晨,李永春不去干沟里饮牲口可咋办呀!好在心想事成了。
这会儿还在美滋滋地补觉呢。
石榴把他喊起来:“姑妈来了。”特意强调:“蒲芦沟的,大姑妈!”
“啊!”黄兴彪惊奇道,“这么快就来啦?”又埋怨李永春:“这老小子到底还是把我给卖了。”
黄兴彪睡眼惺忪的来到大房里问候。
“姑妈来了!”
“跪下!”黄金山怒斥。惹姑妈生这么大的气,岂能轻饶。
黄兴彪就乖乖地跪下了。
“起来吧!”黄氏冷冷地说道。
姑妈的话得听呀。黄兴彪笑嘻嘻地起来了,挨着他姑妈在炕沿子边上坐了。
黄金山看儿子嬉皮笑脸的样子,知道不是什么大事,也就安心了。
黄氏在侄儿脑门上戳了一指头:“这下你满意了,搅黄了!”
黄兴彪最担心的是自己的挑拨起不到作用,听他姑妈说搅黄了,心里才踏实。
假装不知道。
故意问:“姑妈说的啥呀?”摸摸脑袋,十分委屈的样子。
黄金山也纳闷,就说:“他姑奶奶说清楚撒!没头没脑的。”
黄氏就砸来一气地说了。黄金山夫妇总算听出了个所以然。
“你的嘴也是长的很!”顾氏埋怨儿子。
“今儿早晨碰巧遇上了,话赶话的,就说漏了嘛!”
石榴插言道:“这事不成也好,朗本推赌博的事情早晚都会知道,那时候只怕姑妈挨抱怨呢。”
黄金山觉得儿媳妇说的在理,点头默许。
庄稼汉一年的收成也就能落下个三二两银子,看管不好让赌博客收割了,有输了不甘心的越陷越深,以至于败家舍业。女子不许配给赌博客无可厚非,这事怨不得别人。
黄氏还在想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本来我打算把本推的亲事说定了,也好在李招娃跟前开口,给宝蓝提亲。这下哪还有脸再说呢!”黄氏说到这里,在黄兴彪的脑门子上又戳了一指头,“宝蓝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说成了将功赎罪!”
“他姑奶奶说的这又是哪一出撒?”黄金山疑惑道。
黄氏说:“咱们宝蓝看上朗本推的妹妹了。三番五次地央我去媒妁!”
“奥!”黄金山终于明白了,原来妹妹给朗家保媒,也是藏着私心的。朗本推的亲事不成倒是其次,主要是不好给自己的亲外甥说媒了。
“姑妈再给朗本推说一个撒,要是说成了,不照样可以开口嘛!爱儿那丫头着实不错,能娶到咱们这个家里那也是积秀。”石榴出主意道。
“说的倒轻巧,谁家的女子专等着你姑妈给做媒呢!”她婆婆顾氏哼道。
石榴就给黄兴彪递眼色:水到渠成了,赶紧提出来,让姑妈给朗本推和九月保媒撒。
黄兴彪看了一眼媳妇,低头不语。
石榴看黄兴彪没反应,就打住了。
她姑妈又对黄金山夫妇说:“事情是你儿子搅黄了,宝蓝的事情你们去张罗吧!
“这个事情还是算了吧!”黄兴彪劝道。
就把西坡里车员外已经托任师爷给干儿子沈五香去朗家提亲的事情说了。
“车员外已经放出话来了,定要给干儿子说成这桩亲事,咱们就别去招惹了。”
黄金山听了哼道:“你明儿个做个铁帽帽带上昂!小心树叶子掉下来把娃娃头打烂了撒。”
黄氏也趁火打劫,轻蔑地白了一眼侄儿。
黄兴彪见父亲讥讽,姑妈不待见,就不敢再造次了。
黄金山转而对妹妹说:“想那朗家也是通情达理之人,断不会因为哥哥的亲事不成,牵连到妹妹,婚姻大事天注定,我们尽人事而已。”
末了,又安抚妹妹:“不妨事,一码是一码。如若那个朗家水的女子……”说到此,问石榴:“是叫爱儿吗?”公公向自己求证,石榴受宠若惊,赶紧确认:“是叫石榴。大!”
黄金山接着往下说:“如若是月下佬把爱儿和宝蓝拴在一起了,终归是要成夫妻!他姑奶奶放心好了。”
黄氏听了大哥的话,心里一下子敞亮了。
老兄妹两个又一唱一和地为小妹妹家的亲事出谋划策。
黄兴彪心想:这两个老顽固,认死理,多劝无益,干脆来个釜底抽薪。
只有说服单汆儿放弃,他们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