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乱云润生第三百五十六回
乱云润生 第五十二章
新婚燕尔惜别温巢寻实业路
润生再入瑞记石棉厂挽颓势
乱云润生 第三百五十六回
长篇小说乱云润生第三百五十六回
本回叙述大意是:
沽海秋寒瑞记陷绝境
润生孤身跑街拓客源
1934年暮春,赤润生携母亲所予二十块现大洋重返沽海瑞记石棉厂。凭熟稔混纺技艺与利落调度能力,他率仅剩技术工人,又招二十余名法政桥头待工小工,赶在交货期前完成两百捆防火石棉毡订单,助厂子熬过春荒。
五月,田掌柜递上三十五块银元工钱与奖金,连叹“瑞记离不了你”。
赤润生却将大半钱款汇回赤阳庄,附言只一句“瑞记打工,厂里安稳,勿念”。
暑气刚褪,沽海秋风便裹寒意钻入瑞记铁皮厂房。九月清晨,赤润生踏露进厂,往日机器“轰隆”声尽消,阳光透过屋顶破洞,在积灰石棉原料堆上投下斑驳光斑,墙角杂草已长至半人高。张师傅蹲在老地方抽烟,烟蒂散落一地,见他来,苦笑着摇头:“润生,昨天又走俩兄弟,说去码头扛活都比在这耗着强。”
赤润生行至办公室门口,未进门先闻田掌柜咳嗽声。推门而入,浓重烟味扑面而来,田掌柜趴在桌上,面前摊着几张皱巴巴订单,最上方“订量五捆”的单子墨迹已泛黄。“润生来了?”田掌柜抬头,眼窝深陷,鬓角又添白发,“你看,这俩月订单加起来,不够开三天机器。我派三个业务员跑唐山、沧州,回来都说市面不景气,大厂裁人、小作坊不敢囤货,谁还买石棉毡?”他将水烟袋往桌上一磕,火星溅在订单上:“再这么下去,别说开工钱,厂子能不能撑到年底都难说。”
赤润生拿起“五捆”订单,指尖划过纸面,开春赶工的热闹景象涌上心头——彼时机器不停运转,工人满脸笑意,伙房飘着肉香。他攥紧拳头,走到田掌柜面前:“掌柜的,别愁。业务员跑的是熟路,咱们得换个法子。”“换法子?”田掌柜抬眼,“你有主意?”“我想试试跑街。”赤润生声音沉稳,“您给我印张片子、备身像样衣裳,我不去业务员跑过的地方,在报纸上找线索——火车局、汽车行、烧锅炉的厂矿,只要用得上防火隔热材料,就离不开石棉。我去华北转一圈,挨家打听,总能找到活。”
田掌柜愣了愣,盯他半晌,突然拍桌:“好!真敢闯,就按你说的办!我这就去印片子,让账房去估衣铺挑件八成新绸子褂子,再备二十块银元当盘缠。润生,瑞记能不能活,这次全靠你了!”
次日清晨,账房田福(田掌柜远房亲戚)给赤润生带来一件仅五成新的青布大褂。赤润生换上,随口对田掌柜说:“旧了些,字号撑场面也靠衣冠,怎么不买八成新的?”田福向来瞧不上赤润生,当即沉下脸噎他:“你这混小子还长脸了?一个臭打工的,想充大业务,给你件衣服先试试,还挑三拣四?掌柜,你别太信他,柜上资金紧,先拿十块银元周转,他手头用钱让他自己垫,回来再报销不行吗?”
田掌柜看看二人,愣了愣说:“也好,也好。”赤润生气得说不出话,险些想放弃,可转念一想,这是学做买卖、跑业务的好机会,若不是经济萧条,哪会有试手的机会?“田福越瞧不起我,我偏要干好!”他没与田福计较,签字收下十块银元与田掌柜给的“瑞记石棉厂业务专员赤润生”片子,拿起大褂说要熨烫领口身形,又在柜房拿了几张报纸——有“津浦铁路沽海机务段招工”启事、“华北汽车运输公司新增三条线路”新闻、“沽海振业石棉厂扩建厂房”报道,随后回家准备。
半小时后,赤润生回到金家窑电灯房的家,对门小杂铺大婶递来一个小布包,是母亲尚子琴托人捎的腌菜,还有妻子昭莲的信,信中写:“咱家里一切都好,你在外多保重,勿念。”
次日,赤润生穿上熨烫整齐的青布大褂,先去沽海火车局。机务段大门气派,门卫拦着不让进,他递上片子好说歹说,才被领到接待室。管事周先生坐在太师椅上把玩核桃,扫了眼片子就扔在桌上:“瑞记?没听过。我们用的石棉瓦、石棉绳都是振业厂的,人家是沽海最大石棉厂,质量好、价格公道,凭什么换你们?”
赤润生不急辩解,从布包掏出瑞记防火石棉毡样品递过去:“周先生,您看看我们的货。振业是机器压制,我们是人工混纺,纤维更密、隔热性更好。您若不信,咱们做个试验——用同样厚度的毡子裹住烧红的铁块,半个时辰后看温度,要是我们的隔热效果不如振业,我立马就走。”
周先生挑眉,让手下拿来铁块与酒精灯。半个时辰后,揭开毡子,振业的毡子下沿已有些焦糊,瑞记的却只微微发烫。周先生脸色微变,拿起片子再看:“你们的货确实不错,但我们跟振业有长期合同,不好违约。这样,下个月我们有批临时订单,给新到火车换石棉垫,给你们留五十块的量,先试试水。”
赤润生连忙道谢,走出机务段时已日至正午。他啃着干馒头,又赶往华北汽车运输公司,这次更不顺,前台直接说“只跟春华厂合作”,连管事的面都没见到。他没气馁,在公司门口蹲到傍晚,待业务员小张出来,连忙递烟:“张兄弟,我是瑞记的赤润生,想请教下,你们公司用的石棉制品主要是哪些规格?”
小张愣了愣,接过烟点燃:“你们瑞记是小厂吧?春华是沽海第二大的,跟我们合作三年了,价格低、送货快。”“我知道春华实力强,”赤润生笑着说,“但我们瑞记有个优势——能按客户需求定制。比如你们货车要特殊尺寸的石棉刹车片,我们三天就能赶出来,春华至少要等一周。而且我们的刹车片用的是上等石棉,耐磨度比普通的高三成。”
小张眼睛一亮:“真的?我们最近有批货车要改刹车片,春华说要等十天,你们要是能三天赶出来,我可以跟管事的提一嘴。”赤润生连忙递上样品与片子:“张兄弟,要是成了,我请你去东来顺吃涮肉。”
接下来半个月,赤润生跑遍华北大小城市。去沧州府锅炉厂时遇大雨,他将片子与样品揣在怀里,冒雨狂奔;到德州汽车行时,掌柜嫌他是小厂来的,把他赶出门,他在门口守了两天,终因韧劲打动掌柜,拿到十捆石棉毡订单。
每到一处,他都打听振业与春华的情况,渐渐摸清底细:振业掌柜王敬山是沽海石棉行业老大哥,厂子有两百多工人、自有原料基地,十几个业务员主攻大厂与官府生意;春华掌柜刘春华是后起之秀,靠低价策略抢客户,厂子有一百多工人,业务员侧重运输与小作坊;而瑞记只有三十多工人,全靠老客户支撑,再没新订单便真要倒闭。
他还认识了振业业务员老吴、春华业务员小李,聊天时偷偷学了不少技巧——老吴说“跟大厂谈,要突出质量和售后”,小李说“跟小作坊谈,要突出价格和灵活度”。他把这些记在本子上,晚上住小客栈,就着煤油灯整理线索,累了便拿出昭莲的信看看,又添了干劲。
十月初,赤润生带着好消息回瑞记。他将订单放在田掌柜面前——火车局五十块石棉垫、汽车运输公司三十块刹车片、沧州锅炉厂二十块石棉毡、德州汽车行十块石棉毡,合计一百一十块,够厂里开一个月机器。
田掌柜看着订单,手都在抖,拿起水烟袋抽了半天,才说:“润生,你真是瑞记的救星!我这就让工人开工,再把走了的兄弟叫回来几个!”赤润生笑着说:“掌柜的,这只是开始。我跟老吴、小李聊过,年底有几个大厂要换石棉设备,咱们抓住机会,说不定能盘活厂子。”
当晚,瑞记的机器再度运转,“轰隆”声在秋夜里格外响亮。赤润生站在厂房外,望着里面的灯光,掏出昭莲的信,摩挲着字迹,心里盘算——忙完这阵子,就回赤阳庄看看,给昭莲带两匹好布,给润山买个新书包,再跟爷爷喝两盅米酒。风里带着石棉的味道,此刻却满是希望。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