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了几篇有关女儿的文章之后,有一些朋友留言说,感觉你真是一个用心的妈妈,你的女儿好幸福啊。其实,这真的是一种错觉。在对女儿的教育上,我有太多太多的教训。我的初衷自然是希望培养出一个独立自主的女儿,以便将来能够一个人去面对这温柔而又残酷的世界。可是,在过多的担心与害怕中,在世俗的功利与虚荣中,我一度迷失了自己。
01
说我用心,倒也没有错。
在她上小学的几年里,我虽然没为她报过什么课外辅导班,对她的成绩和名次也并不太在意,但我对她的学习是很上心的,陪做作业,制订详细的学习计划,不断想出各种各样的奖励措施。
我很重视她的课外阅读,从小带她泡图书馆、书城,一直坚持为她读书、讲书,还为她一批批地买书、订阅杂志,现在堆放得几乎每个房间都有。
我为她灌输了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和需要遵守的社会规则,带她参加公益活动,陪她参观旅行,也很关注她的情感世界,注重培养她的自理能力,要求她承担一些小家务,鼓励她下厨房、自己乘车、管理零花钱等等。
这一切,看上去很美吧?
就像那些阳光下色彩变幻、随风飘摇的泡泡。
可是,漂亮的泡泡很快一个接一个破了,了无痕迹。
我制订的那些计划很少坚持下来,我使用的那些奖励措施很少起到效果,我想实现的培养目标也未能实现多少,反而是女儿对我们的依赖性逐日上升,各方面的自律能力都比较欠缺,母女大战乃至家庭大战也时常爆发。
我在一次次败下阵来、妥协退让之后,慢慢认识到自己的错。
我想让她尽早变得独立自主,可是,我给过她自主的时间吗?给过她安排自己事情的权利吗?有关她的事情自己又决定过几回?我允许她先看书再写作业吗?我同意让她看自己想看但我觉得不好的书吗?我能接受她动不动就发点小脾气吗?我能忍耐我讲道理时她一声不吭吗?我能容忍她浪费时间磨磨蹭蹭吗?
我用心为女儿安排好了一切,她的时间和空间,她的整个世界,被我这个庞然大物塞得满满的。她的吃喝拉撒睡,吃穿住行玩,她的作业考试,游戏娱乐,她的时间管理,情绪管理,几乎任何事务皆由我做主。我牵着她的手,拽着她跟上我的步伐我的节奏,不允许她张望其它的路,不允许她慢下来。
我希望她按照我的学习方法和制订的计划来学她的习,我希望她按照我为她挑选的书目、制定的进度、方法目标来阅读,我希望她认同一切我给她讲的道理,符合我的生活方式和做事原则,达到我的标准和期望,跟上我的快节奏。
我像她的影子一样,以陪伴为由,粘粘地贴着她;
我用我结实有力的怀抱,以爱的名义,紧紧箍着她。
孩子一旦习惯了寄生与依附,就只愿蜷缩在父母为他用心建造的温室里,不愿出去经风雨,不敢大胆闯世界。父母也只好继续操心与劳累下去。
02
所以,当我看到《育儿基本:找到好方法轻松做爸妈》一书提倡的育儿理念正是让孩子自主时,我毫不犹豫地打开了它。我真的很想知道这对高学历高智商高情商的父母——真心爸妈是如何培养出两个独立自主的儿子(天真、开心)的。
这本书的整体脉络清晰明了,真心爸妈在第一章提出自己的育儿理念——“让孩子自主”,随后用四章分别论述了支撑这一理念的四大基石,即四项父母守则——不断成长、充足陪伴、充分尊重、平等交流。在最后的四章里,真心爸妈用大量事例详细具体地讲解了他们是如何从生活、阅读、学习、情感等方面培养孩子自主能力的。
我很认真地读,细嚼慢咽,时而为共同的做法而欣喜,时而为不同的观点而思索,有时为真心爸妈的智慧和见解而折服,有时为曾经自己的愚蠢而愧疚。
说实话,这本书带给我的感悟颇多,收获丰厚,我想挑几个分享给有同样育儿困惑和焦虑的爸爸妈妈们——
收获一:从由上至下的控制者角色回归到敞开胸怀的接纳者角色。
真心爸妈说:“莫把养娃当投资,亲子关系不是所有权、不是控制权、不可期待回报。我们会时刻提醒自己,任何‘控制’孩子的企图都不要有,能让孩子自己拿主意、自己决定的事,都由孩子自己做主。”
我理解的“控制孩子的企图”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安排、掌控一切她的时间和空间;另一方面,是要求孩子做任何事都得符合家长的标准和期望。遗憾的是,二者都曾集中在我一人身上。
我的控制欲望是从哪里来的呢?也许正像另一本书《遇见孩子,遇见更好的自己》中指出的那样,许多父母“教育孩子,不是因为爱,而是出于害怕”。控制正是由于害怕和担心孩子走弯路,总想用自己的经验和方法影响他;正是由于不信任孩子可以自我管理得很好,总是替他做这做那。我们害怕失控的无力感,好像一旦失控,孩子就会输掉整个人生一样。
读《育儿基本:找到好方法轻松做爸妈》,我更深刻认识到“孩子是他自己”,“孩子不必和大人处处一致,大人也不必处处指导孩子”。真心爸妈在给刚上初中的大儿子的信中给他提了两个建议,其一就是建立自己的方法,即自己做事的节奏、解决问题的角度、管理时间和任务的方式。在自主学习部分,也建议父母“减少参与、减少管控,给孩子自主时间,放手让孩子建立自己的学习节奏和方法。
我深受触动,决心让自己从对女儿的控制者角色回归到接纳者角色,放下控制欲,放下不必要的担心和害怕,相信她有能力自己做出决定并负责,相信她可以成为更好的自己;我要学会接纳她与自己想象的不一样,与自己的要求不一样。当你允许前方风景与自己想象的不一样时,你就不会觉得失望。
收获二:从居高临下的沟通者角色转换为平等随性的交流者角色。
真心爸妈在《育儿基本:找到好方法轻松做爸妈》中提倡父母做平等有趣认真的对话者,不能时时端着“教育孩子”的态度,而是和孩子“互相分享”知识、经验、见解、观点。
我第一次遇到有人分析“亲子交流”与“亲子沟通”的区别。我之前从来都是把“沟通”“交流”同义使用的,从未思考过二者的差异。按真心爸妈的理解,亲子沟通与亲子交流是不同的活动,各有侧重:沟通重目标、重一致;交流重互换,重整合。亲子沟通是“由成人主导”、“对孩子进行有既定目标的引导”,亲子交流是双方“平等、彼此输出”,“各有贡献,也各有所得”。
想想以前我和女儿之间经常进行的不正是“以说服为目的”的居高临下的亲子沟通吗?我给她讲道理、摆事实,只是单向的传达,意在征服,只是想让她明白妈妈是对的,你得听我的。就像封建王朝皇上派人去宣旨一样,你只有服从的份,即使是要杀你,你也得下跪谢主隆恩。
我们之间有过日常、随机、平等的亲子交流,但真心不多,因为我觉得“无用”“浪费时间”。我们把时间都花在“有用”的“学习”上、阅读上、出行上。
我们需要亲子沟通,也需要亲子交流。一百次的顺畅快乐的亲子交流,必然能够使一场关键时刻的重要沟通变得水到渠成、心平气和。
我决定像真心爸妈建议的那样,培养家庭的清谈时光。一壶茶,三只杯子,远到天涯、近至咫尺,大事小事,拿来泡茶。
我有茶,你有故事吗?
收获三:从全能的阅读导师角色退回到旁观的阅读辅助者的角色。
真心爸妈认为,在阅读这件事上,大人越放手越好,孩子自会建立自己的阅读兴趣和阅读逻辑,建立起一个属于自己的、丰美的阅读世界。
他们结合两个孩子阅读实践详细阐述了培养孩子自主阅读的方法,其中用两个小节列举了哪些书越多读越好,哪些书越少读越好。
他们的自主阅读理念几乎每一条都给了我当头棒喝,一时让我难以消化,因为他们的每一个“不”,都是我曾经做过的:别把书称作“课外书”,不要给孩子做“阅读计划”,不设“阅读目标”,不给孩子“讲”书等等。
我总愿意让女儿制定读书计划,比如一个月读四本,一本科普、一本历史、两本小说,我不愿意她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散步式地,一会儿读这本,一会儿读那本;或者一本书读好几遍,而有的书动也不动。我从不给她买什么漫画或我觉得没有什么营养的书。我喜欢让她在书上勾勾划划,把觉得好的语句抄在专门的本子上。曾经有一段时间,还每读完一本就写一篇简短的读书笔记。有时,我还会让她讲讲这本书写了个什么故事,问问她喜欢哪个人物。不过,这些我们也都没有坚持多久,因为时间总是不够用。
在我的引导下,女儿的确挺喜欢阅读的,看上去也挺享受阅读的,但真心爸妈的理念也引起了我的反思,也许,之前一直是由大人主导的阅读世界,之后我也不妨退出阅读导师角色,把选书权、买书权、读书权统统交给她,放手让女儿去构建自己的阅读王国,让她在阅读的世界里享受自主的快乐。我只需要保持自己的阅读习惯,读好自己的书即可。
03
在读《育儿基本:找到好方法轻松做爸妈》这本书的过程中,我就已经开始有意识地把“让孩子自主”的理念融入到我们的家庭中,并将学习到的具体方法或者感受到的警醒一点点用于指导我的言行、处理冲突矛盾。
比如,我们受节目《朗读者》的启发,从植树节之日起开始举办家庭朗读会,第一周的三篇文章都是我选的。第二周、第三周,我都把选择朗读篇目的权利交给了每个人。说实话,女儿选择的两篇文章都不是我想要的类型,但我一想到真心爸妈提醒的“任何控制孩子的企图都不要有”,就忍住了挑剔和抱怨。我很认真地听她读,并真诚夸奖了她。我相信她之所以选择那两篇文章,必定有某一点触动了她,我也相信,她会越来越拥有独到的挑选眼光。
我们首先要给孩子自主的权利和机会,充分让她体验、自主,接纳她选择、决定的结果,才能激励她敢于自己做决定、敢于担当。
比如,以前她上厕所的时候,总是拎着意林之类的杂志,半天出不来。我们催好几遍,她光答应“马上”“一会儿”但就是不出来,急死人。读了这本书,我就决定改变一下方法,在她要上厕所之前先告诉她:我不会叫你的,时间你自己把握,然后我就只管做自己的事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自己主动出来了,而且比我们想象的快多了。她爸爸有点奇怪,就问她为什么,女儿说:我拿了我的闹钟啊。虽然我们感觉啼笑皆非,但至少她懂得自己提醒自己,不用我们催她,也算是达到了效果吧。以前是不是她习惯了我们的催促,就等着我们催呢,直到我们开始着急上火了才出来呢?
再比如,近日甘蔗大量上市,爱吃甘蔗的女儿有一天早晨上学前突然问,白糖是从甘蔗里提炼的,那么红糖是从哪里来的呢?这还真的问住了我们俩。我想到书中说的“珍惜孩子的每一次提问”,就把这个任务认真地交代给了老公。放学后,老公把从网上搜集并整理好的白糖、红糖、冰糖、白砂糖、绵白糖的制造原理给女儿自己看,女儿说“噢,原来如此啊”,我也趁机学习了一把。
之前孩子也会提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有时我们帮助她解决了,但更多时候一句“等我查查”就没下文了。这些问题可能对学习没有什么实际用处,但对于孩子来说,生活中的一切都是在学习,我们应该鼓励孩子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让他乐于提出更多问题,并慢慢学会自己去思考解决。所以说,孩子的每一次提问正是他迈向独立思考的一小步。正好前天听到一个《如何增加学习内在动力》的音频中也这么说:如何让孩子爱思考呢?让孩子自己去寻找问题。
这样的“比如”还有不少,我真的是已经开始迈出了勇敢的一步,如果想让孩子自主,必须先得给她自主的机会。
读《育儿基本:找到好方法 轻松做爸妈》一书最大的收获,莫过于它给了我打破已经习惯的全面控制的勇气,下决心解放自己的思想,大胆地让孩子自主。
我并不觉得,女儿已经大了,定型了,一切都来不及了,现在放手只能摔得更惨,我相信允许现在摔下来一次将来才能飞得更高更远。何况,就算不能多么高多么远,也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情,因为“让孩子成为他自己”,才是每个父母最大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