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一个人,思念一座城。
——楔子
下山的路汽车开的很顺,把车窗都打开,靠在车窗边,仰面体会这山风的温柔。
30多度的烈日带着这风都是暖的,山间的空气是清新的,吸入鼻腔贯彻全身的舒服与自在。
最近的不顺,突然又找到了安家的地方,决定面对,也突然懂得很多事,包括自己缺点。
而我为什么会在周末选择突然回到山上,是因为我想陪伴一个人。
回来一见到她时,我一时间惊呆了,她比我过年才看到的那会儿,憔悴了好多,摸上她的手,过年时即使也很瘦,但手的肤色和摸起来的肉感,不是这么的露骨。我一时间很害怕,我害怕今年,害怕明年,我害怕失去她,失去这个,老是在病痛与生命间饱受折磨的老人。
我一下子慌了,又很庆幸这次选择随母亲和亲人回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害怕最坏的事情发生,晚上洗澡洗着洗着突然哭了,第一次强烈地祈求,求求你,求求你,请不要.......
这个世界上最关照最关心我的人,如今正强打着精神,用百分百充满精气神的语调,和我们“正常”地搭着话,聊着天,让你丝毫不会与她身体的情况搭上边。
她总是这么好强。我却那么心疼。
回家途中,亲人讲到了她小时候的故事,我才算真真正正了解她。
那个年代,是重男轻女的年代。外婆爸爸和妈妈生了三个子女,外婆排第二,然后一个大姐一个小弟。后来她母亲去世了,来了一位后妈,后妈自己带了四个孩子,和父亲又生了四个。50.60年代,一个家庭10个兄弟姐妹,没有亲娘,因为弟弟是长子,所以家里再穷再饿,即使没有自己亲生母亲,也会有他的饭吃,而外婆则不一样了。领居家的大妈同情她,会时不时偷偷给她带点饭,以至于她在最艰苦的环境,并没有饿死,直到后来出现转折点。
我在听时,从来没有像当时这样对文革充满了感激,感谢它的存在。后来迎来文革,家家户户的铁拿出去了,所有人都吃大锅饭,就因为这口家家户户围着一口锅吃的大锅饭,我外婆活过来了。再到后来外公来提亲,外婆随着外公离开了那个“家”。
外婆娘家在城里,而外公的家在很贫瘠的山上,最困难的是山上没有水,为了维持生活全村人都会去一个水凼边花很长时间等水,也经常因为抢水发生一些事故。即使如此,外婆还是义无反顾嫁过来了,终于她摆脱了那个“家”。
在那个年代,外公是个邮递员,是“有工作”的人,在那个年代何等幸运,就意味着“家里有经济来源”了,而家里田里的一切事情,就全压在了外婆身上,外婆三个子女,每个子女三岁年龄差。因为外婆的勤恳和外公的努力工作,这个家庭过得挺不错。
外公对外婆挺好的,这也和外婆自己勤快有关,啥都会,啥都做。但外婆最厉害的却不在这些地方,而是她的“前卫”。
在那个“女孩子只需要到了年龄就等人提亲嫁出去”的年代,她坚持让自己的女儿读书,在那个“男孩找个好工作,在身边留着做农活给自己养老”的年代,她用尽人脉和办法,把儿子送出去打工。就因为她的三个子女,多了这么多“机会”,三个子女都很努力,终于,她们都在大城市安了家,甚至都做起了生意。
儿子做生意风生水起,发迹了,她熬出头了。可同时,那些“曾经的亲戚”突然出来了,外婆后妈的子女。
她们巴结,她们装好人,她们不记得曾经没口饭吃的那个她,不记得“远嫁山村”里的她,只记得“现在”的她。
我亲人在给我讲到这里时,她语气是带着一丝解气的,都加重了语气,她是外婆的二女儿。
最终,外婆还是释怀了,甚至在后妈葬礼上,出了很多钱操办,而那些后妈的亲儿子们却都没有出太多钱。
她改变了自己子女的命,也改变了我的命。我一直觉得,自己的存在像是赎罪,即使不是自己的错,可每次带给我希望的都是她,为我引路的也是她。
在我光辉时身边围绕了很多人,她们都说对我好,可在我陨落时一时间全部消失,甚至有时候,连怜悯都不愿意给你,在她们看来,没有踩你已经是仁慈。可就是这个老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企图带你走出泥潭,每一次的援手,每一次的帮助,她什么也不图,一把年纪,你能给她什么?但从小到大,想帮你的,只有她,她知道你的“命运”,她在改命。
然而我从来不知道,一步步堕落,一步步在泥潭沉沦,渐渐的,连斗志都没有了。
然后什么也失去了。却至始至终,身边都有她,也有她的女儿,就是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