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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贱女人
第二天中午,夏永玲正弯着腰在院子里洗头发。湿漉漉的头发,滴答滴答地往脸盆里滴着水。忽然砰的一声,有人一脚把门跺开了。是赵春兰。这个强壮结实的女人像一只老虎一样,猛地窜到院子里,将夏永玲扑在地上,一只手死死地卡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胡乱地撕扯着头发,嘴里面冒着一连串的脏话:“贱女人,狐狸精,你赔我的儿子......你个骚货,赔我的儿子......”
夏永玲在下面拼命地挣扎着,却动弹不得。赵春兰快要把她给掐死了。她用力地掰开她的手,终于得以呼吸,问:“晓宇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死了,他死了!是你害死他的,是你!你勾引他,你害死了他......你要为他偿命......”赵春兰带着哭腔说。
夏永玲不再挣扎了,安静地躺在那里任赵春兰处置。赵春兰发疯似地撕扯着她的衣服、头发。仍不解气,用指甲去抓她的脸,用牙咬她的胳膊......夏永玲不躲不闪地躺在那里,看着天空的云,一动不动。
过路的行人听到院子里动静,连忙进来看热闹。他们站在那里,对着地上的两个女人,指指点点。有的人已经知道赵春兰的死了儿子,有的人还没有听闻这个重大消息。知道的与不知道都尽情地发挥着想象,推测着这两个女人为何纠缠在一起。
一个中年妇女隐隐约约地猜想到晓宇的死与夏永玲有关,但又不清楚到底有怎样的关系,就小声地对身边另一个妇女说:“哎,你知道吗?是夏永玲将张晓宇推到河里的。”旁边的那个女人瞪大了眼睛说:“啊,真是这样吗?真是这样吗?他们有什么仇恨啊?这个女的真是歹毒。”这个女人的声音那么大,嗓音那么尖,自然被另外三五个女人听到了。她们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争相发表着自己的高见。这个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个说最毒妇人心,还有人抹着眼泪说一些“可怜的晓宇”之类的话。
男人们绷紧了脸,厌恶地望着那些多嘴多舌的妇女们。他们才不屑于参与讨论,可却也尖着耳朵,仔细地听她们在说什么,生怕错过一个字。他们不相信那些女人的说法,对泼在夏永玲身上的不堪入耳的脏字更是厌恨。他们平日里对这个美丽的女人充满爱慕,还有三两个人早就对这个寡妇垂涎三尺,此刻,却也只能站得远远地眼睁睁地看着她受欺侮,满目的心疼与无奈。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很快挤满了夏永玲家的那个小院子。赵春兰慢慢停了手,精疲力尽地从夏永玲身上爬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将头埋在胳膊里,呜呜痛哭起来。
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再次激起了人群的躁动。赵春兰的丈夫来了。他跟另外一个男人抬着一个破门板,门板上面放着张晓宇的尸体。他们把这门板平行着放在夏永玲身边。
跟赵春兰的丈夫一起来的那个男人是张晓宇的大伯。他进门的时候胳肢窝里夹着一个黑色塑料袋。他将张晓宇的尸体摆放好后,走到夏永玲身边,将塑料袋扔在她身上。
人群中一个好奇的小男孩从地上捡起一个树枝,拨开了那个袋子,里面是几条白色的内衣。那些女人又开始唏嘘起来。她们终于弄明白怎么回事了——夏永玲勾引了张晓宇!一个满腔正义的妇女走到夏永玲身边“呸”的一声朝她脸上吐了一下,是一口痰。这个妇女连连骂着“狐狸精,贱女人”走开了。
夏永玲终于动了一下身子。她伸手将脸上的那口痰抹掉,这才发现张晓宇的尸体就摆放在自己身边。她瞥见了他的脸。在河水里面泡得太久了,那张脸虚肿、苍白,真像死人脸。那就是一个死人的脸啊!夏永玲尖叫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吓坏了,想躲进自己的屋子里,可屋门被人堵住了,只好将身子藏在走廊的一个角落里。她蹲在那个墙角里,抱着自己的双臂,肩膀抖动不已。
没过多久,陈真来了。这个傻子看到院子里围这么多人,还以为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了。他挤过人群,很快就发现了墙角里的夏永玲。他惊讶地看到她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嘴角还流着血,连忙含糊不清地唤着她的名字,向她跑去。
他蹲在地上,用两只胳膊将她搂住,将自己的头紧紧地抵在她的肩膀上,说:“媳妇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夏永玲呆若木鸡地盯着陈真的脸,仿佛不认识他似的。但她的肩膀被他这样搂着,不再抖动得那么剧烈,仿佛有了依靠,有了着落。在这凶神恶煞的人群里,在这莫名其妙的人世间,终于有人来保护她了。她紧紧地依偎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尽管她还没有弄明白这个男人是谁。
这个保护人刚发挥自己身上的光和热,就忽然被人从夏永玲身边给提溜走了。陈真发现是爸爸陈德喜,便哇哇大叫着:“爸爸,爸爸,俺媳妇被人欺负了,你打他们,打他们!”
陈半仙啪的一声甩了陈真一巴掌,说:“龟儿子,跟我回家去!”
爸爸不仅不打坏人,还给了自己一巴掌,这把陈真气坏了。他使劲地在陈德喜的手掌下挣脱着大喊着说:“我不回家,不回家。俺媳妇被人欺负了,我要保护她......”一用力便将父亲推到一边了。
陈德喜无可奈何地望着执拗的儿子,他知道如果再跟他这么强硬地争执下去,接下来成为焦点的将是他们父子俩。他只好不再管他,随他去。
陈真趁陈德喜不注意,又跑到夏永玲身边,再次将她搂在胳膊下面。他嘟嘟囔囔地说:“媳妇,不怕,我在呢,不怕......”
陈德喜带着一副悲伤庄重的表情,走到赵春兰身边,弯着腰说:“大妹子,节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