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佑缓缓睁开双眼,恍惚之间,看到摇曳的烛光下,有坐着一位白衣少女,正在低头浅睡。在李天佑的意识渐渐恢复,同时周身百骸传来钻心的疼痛,而且随着意识清晰,疼痛越来越剧烈。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浑身战栗不止。雄盗天作为天下有数的武榜高手,其一掌之力,足以裂石开山,何况区区血肉之躯。他能扛下一掌,实属不易。此时,不只五脏六腑均有伤损,就连奇经八脉、十二正经都出现了气血凝滞的伤损。若非林逸筱在第一时间,给他服下“龙涎露丸”,恐怕此时都未必能够清醒。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可每动弹一下,疼得就像撕裂了一寸肌肤,身体不停地发出地颤抖之声。烛光下的白衣少女,像是听到了他的挣扎声,猛然睁开双眼,快速起身走来,不由分说地将他按回草席。
“你现在伤得太重,必须静卧疗养,不宜起身活动。”白嫩柔媚的脸颊上,半带关怀,半带埋怨地轻声说道。李天佑没再坚持起身,神色黯然地问道:“龙...龙前辈,他...”他像是不敢继续再说,深怕得毋庸置疑的答案。他盯着林逸筱清亮明净的眼睛,希望她说出一个意外的结果。
林逸筱与他游历江湖三年多,岂会不知他的心思。只是她从来不愿意欺骗他,即便是善意的谎言,她也愿意欺骗于他,坦诚是她对爱情里最看重的品质,所以无论结局多么残忍,她都会如实相告,她也相信他是个撑得天下的男人。
林逸筱对他摇了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李天佑微微仰起的上身,骤然颓然瘫软在草席上,睁着眼不发一言,。
林逸筱没有出言安慰,只是在他身旁席地而坐,陪着他默默无言。
当日龙腾强横压榨体内气息,其实就是以命换取短暂充沛真气,以求恢复自己的武力巅峰,这就如同人之将死前的回光返照,虽然一时之间功力强悍无比,但其实体内已是经脉窍穴尽毁,即便能够全身而退,也绝无生还可能。也正是这种自绝后路、舍命相救的义举,才让心志坚韧的李天佑出现了一蹶不振的心境。
七岁时,家遭不幸,惹来灭门之灾,是父亲挡在他的身前,给了他生一线生机。那一次,他发誓要活下去,为父母报仇雪恨;三年前,遭遇仇敌八臂阎王盛彪等人,是杨正仁挡在他的身前,给了他一线生机。那一次,他发誓要保护好身边的每一个人,日夜不停地练功,甚至连睡觉也不曾松懈;可现在,他依旧有人挡在他的身前,因他而死。他心中如何能不悲痛颓丧。
不知过去多久,二人头顶之上,传来一阵嘈杂地脚步声,约莫有十几人在上面四处走动,其中夹杂了多次开门翻动家什的声音。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上面渐渐安静下来,只听一名老者缓声说道:“二狗子,你带着这些人在我家找什么呢?查的这么严,连炉灶都要拆开来看,难不成你们天鹰帮小娘们丢不成?让你们这么闹腾!”他语气闲淡地打趣调侃着说,但却没有要去阻拦的意思。要知道在这块地盘上,他们是以蛮横跋扈而出名,别说是阻拦他们搜查,只稍微违拗一下他们的意愿,那就是一场血光之灾。类似眼前的搜查,若是搁在寻常人家,估计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胆子小些妇人,连眼皮都不敢多抬一下。
“李爷爷,你老人家就多多见谅吧!昨天夜里,我们帮主府上逃了两个放火的盗贼,帮主下令要在三州之内地毯式搜查,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着,而且帮里还向江湖发出了义帖——在江湖上广而告之地公开信。我弟兄几个也是没法子,才来打扰你。”名叫二狗子的年轻人,谦恭有礼地向老人解释道。
“咳...咳...咳...”一阵剧烈地咳嗽后,老人深深吸了口气,埋怨道:“姓田的竟整这些糟心事,弄得满城人不得消停,真他娘...”一言未毕,二狗子赶紧打断老人的话头,抢声说道:“李爷爷,慎言!”他回头撇了撇身后的十几人,压低嗓音说道:“李爷爷,你是我家的恩人,又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我很尊敬你,也很感激你,所以你在我跟我前啥都行,但千万别在外人面前说这些话,不然会惹祸上身的。”
老人飒然一笑,道:“我一个半截身子埋进黄土里的糟老头子,有什么好怕的!他姓田的蛮横霸道又能怎地,难不成还要杀我?哼...”话虽如此,但老人的声音,明显低了许多。他随即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跟你小子说这些也没个啥意思。搜完了就赶紧滚蛋吧!”
这二狗子知道老人脾气不好,喝了酒谁都敢骂。当下也再不多言,朝身后十几人打了个手势,自行朝外走去。
林逸筱在下面听得清清楚楚,待小院彻底安静之后,二人的头顶投下一道光柱,使昏暗的地窖明亮起来。一个动作迟缓的老人,颤颤巍巍地沿梯而下。
林逸筱赶忙起身迎上前去,感激道:“晚辈,多谢老爷爷救命之恩。”
老人微笑着摆了摆手,和蔼地说道:“举手之劳,姑娘不用客气。”老人望着躺着得少年,关心道:“小伙子还没醒吗?”
林逸筱道:“醒过来一次,但伤势太重,一会儿又昏睡过去了。”
老人点了点头,安慰道:“只要醒过来就好。一会我就去找位大夫,来给他号号脉脉,开上副草药。你们且安心在我这调养些时日,等什么时候病好了再走。”老人是个心肠热络之人,没见到少年有流血迹象,便只道他是生病而非受伤。
林逸筱心怀感激,但却拒绝了老人的好意,说道:“老爷爷,你不用去请大夫。我就懂得医术,一会我给他疗伤就行。”
“奥...?”老人一脸惊讶的看着仙子般漂亮的少女,道:“小姑娘,你真的会医术?”
林逸筱莞尔一笑,点了点说道:“我家有一位很厉害大夫,小时候跟他学过一些时日。我的医术虽不如他老人家高明,但是他的伤,还能应付得来。”她见老人一脸狐疑,又补充道:“你老人家放心,从我手上康复的病号,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老人听她这么一说,便自然而然的把她当成了医学世家子弟,又见她不像吹牛托大之辈,随即相信了她的话,道:“那就好。你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就只管告诉我,我去出去给你买。”
林逸筱又摇了摇头,微笑道:“不用,我这有药。”说着拿出了腰间的琉璃药瓶。
老人稍微凑近了一些,见少女白腻柔润、秀窄修长的五指间,捏着流光溢彩、价值不菲的药瓶,更加相信少女的出身不俗。老人放心地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他忽然想了什么,一拍额头自嘲道:“瞧我这老糊涂,竟忘了是来干什么的了!你们饿不饿?我准备好了一些饭菜,要不要给你们送下来?”
李天佑昏睡一天一夜,林逸筱便守护了一天一夜,此时经老人一说,她才方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她扶着肚子笑道:“老爷爷这么一说,我还真感觉有些饿了。”言毕,伸手掏出十两银子,递到老人跟前,道:“麻烦老爷爷费心了。”
老人立刻沉下脸来,佯怒道:“老头子请你们两个娃娃吃顿饭,难道是贪图你们的银子?你这小姑娘也忒小看了我老头子的气量。”
林逸筱脸色尴尬,知道老人冒险救下他们,自然并非贪财之人,可她受人恩惠又无以报答,心里委实过意不去。见老人执意不肯收下银子,当即明眸一转,笑道:“晚辈自然知道老爷爷不是贪财之人,我这不是想孝敬你老人家一碗酒水嘛!”言毕,笑脸盈盈,竟让人生不出一丝的火气。
老人脸色和缓下来,笑骂道:“你这小脑瓜倒是转得快!要是真想送老头酒喝,你自己买去。”
林逸筱不好坚持,当即收起银子,点头笑道:“好!丫头下次亲自给你下厨斟酒,让你老人家也尝尝我的手艺。”
老人这才满意地露出笑脸,道:“等着,我这就给你们端饭去。”言毕,转身离去。
老人端来饭菜后,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同林逸筱闲聊了起来。
林逸筱冰雪聪明,心性跳脱,向来不受世俗规矩的约束。跟人交往,属于自来熟的一类,尤其是对豪气侠义之辈,更是待之坦诚。一老一少,甚谈得来,一顿饭后,完全没了先前的拘谨虚套,老人神态和蔼慈祥,少女言谈活泼灵趣。他们像是许久未见的一双爷孙,丝毫不见生分。
老人已年逾古稀,又膝下无子。对这位古灵精怪的少女满心喜欢,心里叨念着感叹道:“唉...老头子要是能有这么个孙女,少活个十年、八年又何妨!”
林逸筱未曾察觉老人的异样,继续闲聊问道:“老爷爷,刚才进来的人你认识吗?”
“当然认识了!”老人得意地说道:“那小子的叫陈二狗,是我原来的邻居。”他指了指东边的院子,道:“原来就住在隔壁院里,后来入了天鹰帮派成了一名小头领,摇身一变成阔绰财主,把全家搬到城里的东华街去了。不过啊,这小子是个挺有良心的孩子。早年他家太穷,经常食不果腹,我接济过他们几次,没让他们全家饿死,现在他就隔三差五给送来两壶酒,也算没忘了我这糟老头子。”老人是个健谈之人,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好多以前的往事。
原来老人以前是位卖酒的生意人,眼前所处地窖就是当年用来存酒的。但是自从他的老伴死后,他就没了做生意的心思,典卖家当,花钱托人在官府找了份敲更的差事来糊口度日。昨夜值差时,正巧碰到背着李天佑往城外逃命二人,老人心善将其带回了家,将他们安顿了地窖之内。林逸筱自知带着负伤的李天佑,难以逃出天鹰帮的地盘,听老人肯收留自己,便没有多想其他,依言而行。若是平日,她自然会多出一枚心思,看看老人是否另有所图,但在昨夜的情急之下,她破天荒的没有多想。
不过,老人也不多事,没有主动去问李天佑怎么受的伤,跟天鹰帮有什么过节。他只聊些自己陈年往事。等林逸筱吃完饭,他起身准备离开,临走时叮嘱道:“小伙子的饭菜,我放在炉灶上热着呢,他什么时候醒来,你就敲敲这块板子。”说着指了指,头顶的窖门。”言罢,转身离去
林逸筱走到李天佑身旁,轻声道:“喂...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多余的话我也不想多说,只是提醒你一句,龙前辈肯舍命救你,自然不希望看到你这般消沉,你若不想他死的毫无意义,就赶紧振作起来。”言毕,她也不再多说,只等着李天佑自己走出心里的阴霾。
若说天下谁最了解李天佑,那绝对非她林逸筱莫属。二人相识四年,却有三次生死与共的经历,她对他的心性脾气,早已拿捏得奇准无比。她知道李天佑心里正背负着,他这个年纪无法承担的重担,以至于年纪轻轻就有了一股暮气。每次不开心时,他就一个人默默地发呆,直到抚平心里的伤痛,才会开口说话。但这次林逸筱没有打算给他太多时间,她恰到好处的点到龙腾的期许,使李天佑想起龙腾托付之事。李天佑好像一直在为他人而活,从来没有为自己拼搏争取过什么。此时听了林逸筱的话,李天佑果然咬牙坐起身来,额头上刹那间渗出了一层冷汗,脸色惨白,极力强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林逸筱端起饭碗,柔声道:“我...我来喂你吧?”
李天佑吃力地摇了摇头,缓慢接过碗筷,艰难地吃了起来。他体内经脉不畅,每吃一口饭菜,便是一阵气血翻腾,几乎都是合血咽下去的。他强自支撑,努力不让自己喷出口来,这就使得他的进食更加困难。林逸筱看他这般逞强,眼眶不觉有了一丝湿润,只是同样假装坚强的她,不曾察觉到自己的脆弱。
二人一言不发,各自吃着自己的饭菜,直到将饭菜全部吃光后,林逸筱才开口道:“你的内伤很重,必须尽快运功疗伤,否则会影响到你日后的修为。”
李天佑没抬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突然抬起眼眸盯着林逸筱问道:“你真懂医术?”
林逸筱回望过去,看到他那散开阴霾的脸庞后,心里生出一抹欣喜,嘴角微微翘起,大声道:“是啊,而且还是专门医治你这种人的大夫。”
其实,林逸筱那懂什么医术,她只是仗着自己的家学渊源,熟悉内伤疗治的法门罢了。至于她对老人说的八十多名病号,不过是指正剑山庄后山里的小动物罢了。她不想让老人去请大夫,不过是怕给老人惹出麻烦。现在天鹰帮全城搜查负伤逃犯,肯定会盯上药铺的郎中,到时不仅于事无补,还很可能连累老人丢了性命。再者,寻常大夫对内伤一事,实是一窍不通,束手无策。
李天佑不善言辞,但也知道林逸筱把自己说成山林间的小动物。因为她经常会给山林间的飞禽走兽疗伤,像一个童心未泯的小孩子,总喜欢假扮普度众生的菩萨,去帮助弱小的小动物,甚至把它们当成自己朋友。所以也不去计较,林逸筱将自己归类到小动物的行列,只朝她挑了一下眉头,示意可以开始疗伤。
林逸筱在他对面盘腿坐下,说道:“你昏睡时,我曾将真气灌输进你体内各大经脉窍穴,可惜内功修为不够,没能冲来你郁积气脉。现在你先试着自行运功,我再以我家的《林祖秘术》从旁协助,应该能够打通你的各大经脉。”
林逸筱天资聪颖,且能博闻强记,只是自小练武疏懒,且爱好博杂,导致她在武学一途中,远不及兄长林逸峰突出。不过她虽然样样不精,但却是样样皆知。在正剑山庄的云中阁内,收藏着一本《林祖秘术》,上面就记载着,有关医治内伤的不世秘法;是以男人的阳刚之气,掺和女子的阴柔之气,达到阴阳相济,双修互补的玄妙天境,以此疗治内伤,增进内功修为。但是,这套秘法极为艰深,不仅需要二人灵犀相通,心神共鸣,还要求两者同为处子之身,心思纯净,否则就会反噬精血,伤身减寿,影响一生内功修为。所以,正剑山庄一直将其视为禁术,严禁族人修习此术。眼下情势紧迫,二人已别无选择,只有冒险一试。
林、李两人,虽然经常言语相激,赌气斗嘴,但每次危机关头,都会选择相信对方,愿意以性命相托。这次也不列外,虽然李天佑丝毫不懂得《林租秘术》,但他相信林逸筱,这就像是一种最原始的身体本能。
林逸筱将《林祖秘术》讲述一遍,把其中的关键一一详解,直到确保李天佑明白其中玄机后,二人方才开始运用内功,导引体内真气,流转各处经脉窍穴。
《林祖秘术》的内伤疗治篇,共有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用时较短,也最为容易;第二阶段,用时较长,且不可中断;第三阶段,用时长短全凭各人造化,只是风险最大,稍有差池便会功亏于溃。
在第一阶段完成后,老人送来饭菜,林逸筱将疗伤一事,大致状况告知老人,请他务必保证二人不被打扰。老人见她说得郑重,当即答应她闭门谢客,并且会亲自守在院中守护。
在经过第一阶段后,李天佑气色明显好转,身上已不似先前那般痛苦。在老人前来送饭时,他还要起身致谢,但被老人抢先拦下,说道:“你们俩娃娃不用这般客套,老头子这一辈就是看不惯蛮横跋扈的行径,天鹰帮不讲江湖侠义,仗势欺人、为害乡里,我早就有心骂他一骂,只可惜老夫不是武林中人,没有武功傍身,否则早就把这帮兔崽子全给收拾了。现在只能在家里发牢骚,没法为民除害。”老人停顿一下,感慨道:“想想龙帮主在位时,百姓是何等舒心惬意,城内又是何等太平盛世。也只有像他那样人物,才可称得上世间的大侠。唉...只可惜...”老人哀叹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身悻然离去。
林、李二人,对望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他们匆匆吃过饭菜,便马上开始第二阶段的疗伤。二人都是心志坚定,且心意相通、互有默契,所以这一阶段的疗治,依旧不算太难,只是时间要比上一次长了许多。大约三天两夜之后,李天佑方才疏通十二正经,打通其中关窍,使真气在穴窍流转如意。
接下来的第三阶段,被视为风险最大,就在于要求一气呵成,中途不得间断,否则不止会前功尽弃,而且还会加剧原有的伤势。
不过,他们有了前两阶段的经历,两人已对《林祖秘术》体悟颇多,把掌握了秘术中的规律诀窍,在经过十天的努力后,终于进入最后玄关。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二人进入最后的紧要关头时,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叫嚣之音,依稀听得有人闯入小院,大声喝骂道:“老东西,听说我天鹰帮起火那晚,是你在城内巡夜敲更?”
“没错,是我敲更,又怎地?”老人毫无惧意的答道。
“行啊,居然这么牛气,那就跟我走一趟吧!”那人阴冷地说道。
“凭啥跟你走!你又不是官差衙役,有啥资格拘捕我这老头子啊!”老人愤愤不平地怼道。
那人像是受到了轻蔑,登时生出一股怒意,恶声怒骂道:“凭啥?就凭老子是天鹰帮刘成!”言罢,抽刀出鞘抵在老人的眉心上,恐吓说道:“老东西,再啰嗦一句,信不信老子一刀劈死你。”
老人毕竟不是江湖中人,被他用刀一吓,气势立马就弱了许多,不敢再针锋相对,但也不去搭理他。
此时,林、李二人正处在阴进阳退之时,林逸筱察觉到李天佑气息紊乱,慌忙加重灌输力道,示意他稳住气息,不要冲动。可她万没想到,李天佑不只没有理会她的暗示,反而开始导引自身真气,抵御住了林逸筱传来的真气;林逸筱本就不及李天佑内功深厚,在他的全力抵御之下,二人开始转入阴退阳进状态;如此一来,即便骤然中断疗治,退者并无损伤,进者却要大受反噬。正当林逸筱拼命冲撞李天佑窍穴时,上面传来了嘈杂之声。当她想要抢先做些什么的时候,突然眼前一晃,李天佑已经冲出地窖。
老人跌倒在地,刘成举刀欲砍时,背心猛然一震,一掌“开山送神”,直接将其打飞出去,前心后背俱是血肉模糊,像是从体内炸开一般,倒在门前的阶石板上,口喷鲜血当场死绝。这一突发变故,不过只在瞬间,老人和天鹰帮弟子就被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李天佑挡在老人身体,压制下胸间翻涌的鲜血,死死盯着身前的四人,但已经没了浓郁的杀气。
余下四人在短暂的惊恐后,纷纷拔出腰刀,朝李天佑慢慢围拢过来。在看到过李天佑一击绝杀后的天鹰帮弟子,一扫先前跋扈姿态,变得谨慎小心起来,个个一副如临大敌的神色,齐齐望着脸色惨白的少年。
老人被刘成一脚踹倒在地,以为接下来就要死在他的刀下,但是没想到,昨日还说话都不利索的少年,竟能一招把高大威猛的刘成打死,心里开始赞叹起少女的高超医术,甚至老人有些怀疑那名美若天仙的少女,是不是真的是位神仙?不然,怎地会有这般起死回春的本事。
其实,李天佑现状并不像老人所见的那样理想,他强行逆转气机,使原本已经冲开的带脉再次淤滞,甚至比之前还要更重。 在他倾力一掌之后,体内真气已然所剩无几,此时挡在老人身前,不过强自支撑而已。他就像纸糊的老虎,看着吓人,其实不堪一击。
天鹰帮的四名弟子不是武道中人,看不出其中的玄机,若有一个内行在场,李天佑指定难逃一死。四人在离李天佑两步时,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握紧手中腰刀,准备一起砍向少年。就在他们动手的同时,地面上突然一袭白衣飞起,一条肉眼几乎完全看不见的金丝,在她手臂轻挥之下,猛然缠住一人脖颈,回臂一扯,一道血柱,喷溅而出。这一举动,只在瞬间,甚至那人都不曾有所察觉,脑袋就已经掉了一半;白衣女子并没收手,右臂接着轻抖,又是一招神出鬼没的金丝绕,两人同时毙命。显然,白衣少女存了速战的心思,没给对方留下任何求救援兵的机会。最后一人,在见到三人的死相后,多年养成悍勇气势,瞬间崩塌,手臂一软,腰刀跌落在地。就在他打算扭头跑路的时候,一件短器,洞穿头颅,无声倒地。
这一战,从头到尾,不过就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地上坐着的老人,甚至都没来得及露出惊讶表情,院里就多出了四具尸体。
林逸筱收起那副在十大兵器榜排名第四的“龙筋凤彖”,重新放回袖中,走到李天佑跟前,埋怨道:“你这呆木头,为什么要这么傻,白白浪费自己修为。”她口中埋怨,眼里满是痛心惋惜。
李天佑微微一笑,也不予解释什么。只回身对老人歉意道:“对不住老爷爷了!这次又给你填了麻烦。”
老人起身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不以为意道:“没什么打紧地,我一个七老八十的孤家老人有啥可连累的。麻烦就更不怕了,我现在就回乡下,他们要是不怕麻烦,就去找我好了。”说到这,老人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地坏笑。
林、李二人看得不明就理,但也没空去深思,只把老人的话当成了背后人得狠话。
林逸筱说道:“不错!现在这里已经暴露,我们必须马上出城,不然等天鹰帮来了,我们谁也走不出去。”
李天佑点头道:“好,那就听你的,现在咱就动身。”言毕,胸口骤痛,一口鲜血涌上,在到嘴边时,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脸上仍旧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等着林逸筱发话。
林逸筱冒着生命危险,替他运功疗伤,到头来却被他的一时意气,使十几天的努力付诸东流,如此一来,她心中又岂能不恼。她生气归生气,但却没有做出过激举止,只是不去理他而已。其实,她又何尝不知当时的情势,只要他稍微犹豫一下,慈祥和蔼的老人肯定会没命。林逸筱熟悉李天佑的脾性做派,知道他宁愿丢了自己的命,也不会看着别人因他而死。
林逸筱看到老人在门口回头地瞬间,忽然生出一种愧疚感。她对老人保证道:“老爷爷放心,就算死我也不会扔下你不管的。只是要委屈你,先跟我们离开一段时间,等我找到我叔叔,让他出面摆平这帮坏蛋,你就可以回来了。”言辞恳切,没有半点不诚之心。
林逸筱出身名震天下的正剑山庄,其父正是当代庄主林富婴,最疼爱她的叔叔林青阳,更是位列十大高手榜第五名高手。若由他来这金州城,说一声不许为难老人,估计这天下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老人淡淡一笑,道:“不必!你们的心意,老头子记下了。但是跟你们一起走,就免了吧!”老人抬头看了看天,感叹道:“在这金州城待了大半辈子,现在也是时候落叶归根,回乡下养老去喽。”
林逸筱也不去勉强老人,问道:“那老爷爷的家乡在那?以后若有机会我们去看望你老人家。”
老人笑道:“我那老家可不好找,你要想去就从这向南一直走,约莫走个七十多里地,就能到我住的桑家屯,你找人问问桑老五住哪,就准能找到我。”
林逸筱点了点头,默默下老人说的地址。
老子回屋收拾了一些银两,林逸筱和李天佑换上天鹰帮弟子的衣服,同老人一起朝北城门走去。
此时,正值响午,街上也没多少行人。林、李二人随老人走在地引领下,从较为隐蔽的小巷中走到城北部。途中老人笑言:“城东住权贵,城西居富贾。城南江湖客,城北贫民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咱们现在就去最穷、最乱的贫民区,那里的人不爱多管闲事,不像其他地方的富人闲客,一有风吹草动,恨不得把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看看,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随着三人北行,房屋越加破烂简陋,道路也歪曲扭八,甚至相距十米都看不到前人的影子。林逸筱开始有些佩服起眼前的老人,选择了一条进可出城脱身,退可藏身避险的两全路线。路上行人不就不多,尤其是见到穿着天鹰帮服侍的林、李二人后,都唯恐不及的远远避开。这让三人的走地快了许多,没过多久三人就到了城门跟前。就在三人以为万事大吉时,远远看到城门下,站着十几名天鹰帮弟子,正在守株待兔地盘查出城百姓。三人立马停下脚步,躲回街头的拐角。老人低眉思索了片刻,压低嗓音说道:“我有个开棺材铺的老伙计,就住在旁边不远的地方。你们要不介意,我让他把咱们混同棺材一同送出城去,如何?”
林、李二人纷纷点头,随着老人朝棺材铺走去。退回小巷,西行百米,果然有间挂着“老陈棺材铺”的门面。就在三人准备过去时,林逸筱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从他们左侧的巷子里消失不见。李天佑察觉林逸筱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我好像看到一个熟人。你们先去棺材铺等我,我去去就来。”林逸筱不由分说,便要追寻过去。
李天佑一把拉住她,担心道:“我陪你去吧,相互也有个照应?”
林逸筱讥笑道:“就你现在这个身体,还不够给本小姐添乱的呢。你啊,就乖乖地跟老爷爷去等我吧”言毕,疾身而去。
李天佑一时语塞,无言以对。他早已习惯林逸筱的刻薄打击,知道她还在埋怨自己,强行中断疗治,自损修为。当下摇头苦笑,随老人走进店铺。
林逸筱的身形,在巷中一闪而逝。她内力虽不及李天佑深厚,但其渊源家学,让她拥有了,当世一流招数和轻功,远胜同辈中人。转眼间,她已瞧见那个身穿华服的公子,走到一处偏僻角落,停在一座不起眼的小院门前,环顾四周后,推门而入。
此人正是天鹰帮少主田中瞳。林逸筱见他进院,心中好奇一位喜欢前拥后簇的少主,如何会孤身出现在穷乡僻壤之地。她嘴角上扬,喃喃自语道:“看你在这玩什么鬼把戏。”想罢,脚尖点地,轻身跃上屋顶。她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顶中间,轻轻揭起一块瓦片,探头朝下望去,只见田中瞳像狗一样,蹲坐在床前独子嬉笑,对面坐着的是一位身穿淡蓝色衣袍子的少女。
林逸筱所在位置,虽看不到田中瞳的脸,却能一清二楚的看到那名女子的正脸。面如凝脂,双眸明润,顾盼之间,温和端庄,便如深藏闺阁中的大家闺秀,与周围简陋屋舍格格不入。林逸筱侧耳微倾,只听田中瞳说道:“小雨,你就先行应下咱们的婚事吧!我保证咱们大婚之后,你爹一辈子都可以安享晚年。”言辞真挚诚恳,让人生不出一丝狐疑。
蓝衣少女神色凄婉,语气却很坚定地说道:“父亲犹在受苦,我又岂敢,妄谈婚事。我父一日不得自由,我便一日不嫁;若我父身死,我便终身不嫁。以后你也不用再来纠缠,若是救出我父,只管抬来花轿迎娶便是。”言毕,侧转过身,不再理会田中瞳的各种哀求卖乖,甚至斥责起自己的父亲不仁不义。只是蓝衣少女依旧无动于衷,始终不曾看他一眼。
林逸筱毕竟少年心性,乐得从旁瞧个热闹。她干脆坐在屋顶上,舒舒服服地去看田中瞳卑躬屈膝得丑态。只听田中瞳前挪两步,哀求道:“小雨,求求你,就相信我一回吧!你说,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以后的天鹰帮,除了给我还能给谁。到时候,你想干什么,我全部随你。”
蓝衣少女一言不发,好似什么也没听到一般。
田中瞳的耐心,好像已经用尽。他猛然愤而起身,满腔怒火地指着蓝衣少女,怨愤道:“龙庭雨,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难道你还当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鹰帮少主吗?快别做梦了你!别忘了,是我瞒着我爹救下的你,要不然你早死了。现在让你当我媳妇,未来的天鹰帮夫人,这是我给你的天大恩惠,你别给脸不要脸。”
龙庭雨听罢,不怒反笑,道:“你终于说出了你的心里话。你说得对,我确实算不得什么。所以,以后不要再来管我,也不要跟我谈任何条件,只管让你爹派人前来抓我便是。”她语气冷淡,丝毫不带任何感情,好像一个旅人已经厌倦了途中的风景,想要一步走到终点一般。
田中瞳的眼眸中,突然流露出一丝慌乱之色,气势也随之一落千丈,他慌忙告饶道:“小雨,你别生气。是我不好,是我胡说八道。你要是还没考虑好咱们得婚事,我可以等,可以等你很久,只要你不生我的气,我什么都听你的。”口吻温柔,神情谄媚。他像是一个妻管严,更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看门狗。
蓝衣少女目不斜视、无动于衷,好像早已习惯他的做派。
其实,两人自小相识,只不过她是小主;而他是奴仆护卫。虽然她从来不这样看待他,但他却心甘情愿的当她仆人,甚至把在她面前的唯唯诺诺,当作一种天大的恩宠。直到三年前,她家出现变故,他救下了她。他就有了与她主仆互换的心思,想让她事事服从于他,就像当年他服从与她。但是,每当她的脸色出现怒意时,他就像是没了骨气的妻管严,不厌其烦地服软告饶,直到她放缓紧皱的眉头,他才稍稍放心。
林逸筱从旁看得清楚,看到恶少田中瞳的这般光景,她实在有些忍俊不禁,强忍的笑意,登时破口而出,“哈哈哈...”
田中瞳脸色巨变,怒喝道:“什么人?敢来这撒野!”一言未毕,抖手便是一记飞刀,直掠而去。
林逸筱淡淡一笑,没有要逃走的意思,反而是飘然落向院中。
田中瞳提剑冲出,刚要破口怒骂,待见到是位美若天仙的少女时,把到嘴的脏话,又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他凝神仔细打量眼前少女片刻,登时恍然,惊讶道:“原来是你。你到底是谁?”
前一句,是认出了放火的她;后一句,是问她的出身背景。那晚,林逸筱俏立墙头,所见之人,无不侧目。田中瞳亦是其中之一。正所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像他这种好色之徒,见到美人,自然是过目不忘的本领。
“是我。”林逸筱讥讽道:“想知道我是谁,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啦!”
田中瞳受此挑衅,倒也不怎么生气,依旧嬉皮笑脸地说道:“对,你长得这般仙姿貌美,我不能把拿你怎么样。被你救走的穷小子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啊!你把他叫出来,我现在就把他给废喽!”
“哈哈哈...”笑靥如花,声若银铃的林逸筱讥讽道:“田公子好大的忘性啊,难道忘记是谁把你打的不醒人事了?”
田中瞳也不知羞,轻轻一笑道:“我赢他一次,他赢我一次,总的算来也就是个平手。”他忽然抬起头,压低了嗓音,道:“但这一次,我保证他一定走不出金州城。”
林逸筱淡淡一笑,追问道:“是借助你天鹰帮的人多势众,还是雄盗天那只老王八的武功盖世?这次是不是连我也一并剿杀?”她说地云淡风轻,丝毫没有把田中瞳的话,当成生死一线的威胁。
田中瞳朗声笑道:“我那舍得杀你这般仙子尤物!只要你不再跟那穷小子厮混,我保证你能安然无恙,甚至能在我天鹰帮的护翼下,扬名立万。”说到此处,他又掀起眼帘,色眯眯地扫视了一遍她俏丽的身形,口中还不忘啧啧称赞道:“美,真美。你说,就你这仙女似的姿色,跟那穷小子干嘛!这不是暴殄天物嘛!干脆,考虑考虑,嫁给我得了。我保证,能让你在江湖上呼风唤雨,威风八面。咋样?考虑考虑。”言语轻佻,俨然一副富家子,调戏大姑娘姿态。
林逸筱笑意玩味道:“在江湖上呼风唤雨?这一点,你爹恐怕也做不到吧?”她转头望了一眼蓝衣少女,讥讽道:“这个姑娘是谁啊?听说你要跟人家求婚,怎么都不敢带回家去啊。难道你爹不听你的话啊?”通过刚才的对话,林逸筱依稀感觉到,蓝衣少女的身世肯定是大有来头,而且田中瞳还是背着他爹,把这女子藏在这里。至于他跟这蓝衣少女的关系,林逸筱一时间还未摸出头绪。
田中瞳行走江湖,向来是以家世欺人。只要是在天鹰帮管辖的三州之内,无论武功多高,都要给他这个地头蛇几分面子,好让他在人前出尽风头。所以,田中瞳心里的江湖,也就仅局限于三州之内。至于真正的江湖,他可不想去遭那罪,出门去触十大帮派的霉头,弄不好还对尸首无存。
田中瞳不以为意地笑道:“一城,是一江湖;一州,亦是一个江湖。天下帮派千千万,习武之人,万万千。可十大帮派,十大高手,就只能容下十人,十派。难道余下的高手,就不是高手了?我告诉你,只要你能杀,想杀之人,能行,所想之事。这就算是呼风唤雨的本事啦。”
林逸筱差点被他的一席话,笑喷出血来。她本想言语讥讽他一顿,可听这般鼠目寸光的见解,登时没了说话的兴趣。当即开门见山地说道:“本姑娘急着出城,来借你头颅一用。”言毕,也不等对方回应,直接击出一掌,打向对方额头。
田中瞳说话爱吹牛皮,武功却实在很多。要不然,月华楼上李天佑就不至于,抖落全部家底后,还差点死在他的“洪雷剑法”之下。他见一掌拍来,满脸不以为意,将头向旁一歪,满以为可以轻松避过,却不料这一掌,乃是暗含三十一变,若只是闪躲,无论多快,终究难逃一掌。只听“啪”得一记耳光,响亮的打在他的脸上。田中瞳向后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他稳住身形,没急着还手,而是诧异地问道:“你到底是谁?”他虽然行事嚣张,但也不是没有顾虑的莽夫。像他这种倚仗家世的“江湖人”,要想在江湖上活得长久,就必须做到知根知底,否则碰上比自己更有背景的家伙,那就是祸事一桩。所以,每次他打架前,总要问上句,“来者何人?姓什名什?师出何派?”美其名曰:本公子不打无名之辈。
林逸筱对他这只井底下的癞蛤蟆,再没一点对话的兴致,纵身前冲时,只说了一句:“想知道,看你本事。”言毕,依旧还是一掌,与刚才的如出一辙。
田中瞳没有问出对方名号,心里有些不太踏实,但是见到林逸筱仍旧是一掌后,心中大定,只当她是小门小派的小人物,所学招式有限。当即露出一丝冷笑,心道:“刚才一掌,是本公子大意了;现在竟然还是这一掌,看本公子怎么折断你的手臂。”
可当他探手去抓对方手臂时,林逸筱陡然一转手腕,整只手臂便如同一条灵蛇,轻轻巧巧地避开了,他这暗蓄内力地一抓。“啪...”得一声清响,又是一记耳光。林逸筱没再停滞身形,紧跟一步,仍是先前一掌,“啪啪啪...”接连七八掌,打得他登时眼冒金星、脸颊红肿,如同一颗红彤彤的猪头。
田中瞳再也顾不上公子风度,脸色狰狞道:“臭娘们,我非宰了你不可!”手中长剑豁然出鞘,出手便是洪雷剑法第三式“一剑洪荒”
这一剑本是他的保命绝活。此时突然使出,足见他除了怒不可遏,还可以看出他更加的重视眼前的对手。仅凭一招,就能在一个身上反复得手,这就不再是会多少招数的问题了,而是武功高低的区别。武林中向来不以招式多寡,评定武功的高低,而是以其招式精妙而定。像武榜十大高手中,排名第七的霸刀秦海,生平只有一刀十三式,就足以问鼎天下前十之列。
林逸筱觉察出对方气机暴涨,当下也不敢硬碰,脚尖轻点,身形一闪而逝。与此同时,一堵石墙轰然倒塌。
田中瞳见一击不中,二剑再至。林逸筱泰然自若,只轻身一跃,便又避开一剑。待田中瞳发出第三剑时,剑势已无先前凌厉;林逸筱眼疾手快,抓住对方换气的关节,欺身而上,与他展开近身搏杀。洪雷剑法虽然威力巨大,但是也极为耗费内力,尤其是在接连发招之后,蓄力耗时较长。所以这种武功,适合一击必杀,不太适合过招拆招。
林逸筱游斗飞旋,身形飘逸,犹如月中仙子,翩翩起舞,所用招式更是层出不穷,精妙绝伦。打得田中瞳身形踉跄、连连后退,前胸后背皆有数拳。也亏得田中瞳习武年长,体魄结实抗揍,否则早已被她捶死当场。
半柱香之后,二人过手七十三招,林逸筱出招六十一,破招十二;田中瞳则是出招十二,破招二十,身中四十一招,模样从猪头变成了斑点狗,狼狈不堪。
这场较量,林逸筱虽然占尽上风,但要想一鼓作气杀了田中瞳,眼下却也没那么容易做。因为两人武功相差不大,论内力修为田中瞳还略胜一筹。他之所以落于下风,只因林逸筱出招连绵不绝,且招招不一,招招精妙,让田中瞳应接不暇,不得半点破解之机。以至于,他最后都懒得再费心思拆招,干脆以攻代守,只管出剑,不顾生死。如此这般,才有了出剑十二的机会。
二人相斗,声势浩大;不止院墙、草棚发出倒塌轰鸣之声,连枝头飞禽,林中家畜亦有惊叫哀鸣传出。林逸筱心知当下形势危急,相信再战片刻,城中追兵肯定会在她杀死田中瞳之前,将此处团团围住,然后死在田中瞳的前面。而田中瞳的死撑不退,又何尝不是拖延时间,等待援兵。想到此处,林逸筱手剑势加快,脚下紧跟剑影,如同被剑拖拽出的影子,飘渺游荡、扶风而行。这一招,是正剑山庄不外传的秘剑术“剑影游风”,看似轻缓绵软,实则绵里藏针,处处蓄隐杀机。田中瞳每退一步,身上就会多出一道剑槽,待他退至七步后,衣衫浸染鲜血,已如红衣血人。
林逸筱看着田中瞳摊开双臂,摆出一副受死的模样后,毫不犹豫的递出最后一剑,直直插向对方咽喉。就在她的手指将碰未碰之时,忽然看到田中瞳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古怪笑意,口中清晰吐出四字“八方归宿”。刹那间,林逸筱的前后左右,各有一名田中瞳,以同样的姿势,握剑前刺。林逸筱身形瞬间凝滞,像是被四周空气冻结一般,动弹不得丝毫。她看到田中瞳满脸压抑不住的得意,看到四剑缓慢刺向自己,她却只能闭目等死。
“八方归宿”是洪雷剑法的第四式,是以预留剑气幻作伏剑,布置到八宿星位之上,等到时机成熟,八剑便会齐出,同时刺向对手。不得不说,田中瞳完全继承了他爹的阴险手腕,在无法拆解林逸筱招式后,便拼着受伤,抗下林逸筱四十一招,暗中去布置下四柄伏剑,以获取最后的胜利。而他赢的也是颇为凄惨,因为他以后只能使出四剑。而洪雷剑法第四式“八方归宿”,却有八剑之多。现在田中瞳还未学会第四式,只能塑出眼前四剑,就已算是他自身极限。他若非陷于死地,他绝对不愿毁掉一剑,存留半招杀人。
就在两人都以为胜负一定时,田中瞳身形突然一震,手中之剑再也前进不得丝毫;林逸筱身形一松,已无半点禁锢之感。两人脸色各异,一个惊喜,一个惊慌;在他们齐齐看向停滞长剑时,发现剑刃之上,赫然握着一大手,鲜血就从指缝中急速流出,形成一条垂于地面的红线;沿着手臂看到来者后,两人仍是神色各异,一个欢喜,一个愤恨。林逸筱反应极快,在田中瞳愣神之间,猛然抬起腿踹出一脚,把田中瞳踢得倒飞出数丈远。他为了留下林逸筱,冒险自损修为,骤然凝聚出全身真气,使出了“八方归宿”后,身体完全出于掏空状态,被林逸筱一脚踹在他的气海穴上之后,全身气机登时溃散,像一滩烂泥似得瘫软在地。
李天佑不见林逸筱回来,担心她会遇到天鹰帮弟子,便出来到处寻觅她的行踪。走到二人分手的小巷时,陡然听到一阵打斗之声,心中立时一紧,寻声急掠而去。当他透过倒塌的院墙,看到田中瞳一剑递出“八方归宿”的刹那,体内气机骤然暴涨,一脚踏出,好似离弦之箭,不管不顾地挡在她的身前,抓住刺来一剑,任由其余三剑刺入自己的身躯。那一刻,他似乎忘了一切,疼痛、恩仇、托付、生死等等,仿佛天地间,只有那个人的安危才是他的唯一。
林逸筱脸色惨白,神情紧张地望着那个从未对她做过任何承诺少年,眼眶竟有了一丝湿润。下一刻,她向无头苍蝇似的,围着李天佑的身体,查看刺进身体的三剑。可当她紧张地看完一圈后,惊奇地发现没有一丝血迹;她不放心,又围着转了一圈,仍旧没有一丝血迹,只是在剑身刺入的地方,衣衫上有一道指甲大小的口子,像被剪刀裁过一般整齐。
其实,田中瞳的八方归宿一剑并未练成,除了少去的四剑外,其余出现的三剑,也只是空有剑气而无剑罡。所以,当李天佑抓住主剑,其余三剑便失去牵引,瞬间溃散消亡。若此剑由青州第一剑递出,不止八剑齐发,而且剑罡具存,金甲可破,楼石可开,何况一具血肉之躯。
一直冷眼旁观的蓝衣少女,对林、田二人之间的恶战,自始至终不曾流露一丝异样神情,但是当李天佑抓住那一剑时,她那白嫩光洁的脸颊上,突然泛起了一丝异样,但随后又一闪而逝。她没有向前走,也没有回到屋里,而是依旧静静地站着,仿佛事情还没有终结,也没有轮到她出场。
林逸筱撕下一片衣巾,包扎住李天佑的伤口,问道:“他怎么处置?”
李天佑看了一眼,烂泥般的田中瞳,回答道:“还是放他一条生路吧!是他爹害死了龙腾前辈,跟他没有关系。”他走到田中瞳跟前,认真地说道:“你回去告诉你爹,一年之后的今天,我李天佑必来杀他田亢尧,为龙腾前辈报仇雪恨。若违此誓,永不为人。”
田中瞳伤势严重,浑身上下已无半点气力,以至于整张脸都贴到了地面上,也无力抬起。他听到李天佑的话,艰难地歪了歪头,以求可以看到李天佑的脸孔。他面带狰狞地眨了眨眼,示意收到他的挑战;他颤抖着嘴唇,憋了很久,才挤出两字:“...等你!”言毕,田中瞳的眼眶中流出了两行泪水。骄傲自负的洪雷剑侠,此刻心中百思不得其解;论家世,我田家世代习武,家学渊源;论天资,我自小便被长辈许为百年一遇;论时日,我五岁练拳,七岁练掌,十二入途剑道,如今三十二岁,练武二十七年。可他这穷小子才有多大啊!凭什么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不服、不解、不满齐涌心头。在那个背影转身之时,被称为天之骄子的他,忽然对着那个穷小子,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嫉妒之意。
人,一旦心生嫉妒,便会事事归罪上天不公;其实,冥冥之中,上天又是何其公道。李天佑存活于世,不过二十三载。可是他已经受尽了一生的屈辱;经历了五次以死正道的选择。此刻,他在武学意境中的悟性,又岂是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可以想象的。
在李天佑立下誓言的同时,屋檐下始终安静站立的蓝衣少女,突然像是被人抽去骨架似得瘫软在地,脸颊如同梨花带雨一般,泣不成声。
林、李二人停下脚步,齐齐看向那位莫名其妙的少女。从二人分别进入小院时,便都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只是她的冷漠和安静,才让他们没去理会她。不管她是田中瞳什么人,只要她不来为难自己,林、李二人就断然没有对她出手的理由。此时,她凄苦哀凉的哭相,登时让两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到底是为谁哭?若说是为田中瞳,但他离死还有一大截距离;为自己?但她现在已经自由了。那她究竟是为谁哭?
林、李二人对视一眼,互相露出一个询问的眼神后,又相互还回了一脸茫然。林逸筱走到少女身旁,蹲下身去,柔声问道:“你怎么了?你叫什么名字?”她对眼前同龄的少女并无好感,但也绝对谈不上恶感。此时,见她真情流露,不免觉着它有些可怜。
蓝衣少女没去搭理她的好心,仍旧悲泣不止。
林逸筱热脸贴上了冷屁股,神情微有不悦,她看了看李天佑,示意让他过来安慰两句。
自己则靠在一旁,冷眼旁观起来。李天佑自小便把全部精力放在了武功上,所以不太擅长与人交往,特别是跟异性相处时,更为拘谨扭捏。在林逸筱几次瞪眼示威后,终于扛不住她的威逼压迫,轻轻走到少女身边,轻声问道:“姑娘,你怎么了?你若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林逸筱听罢,差一点喷出血来。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能直接颠覆她的三观。
“我...我叫龙庭雨,是龙腾的女儿。”蓝衣少女一边流泪,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李天佑呆立原地,楞楞地看着眼前的蓝衣少女,脸上突然涌现出无限的欣喜。但是片刻以后,他的神情转为悲痛,嘴里低声说出了那句,连自己也听不太清的遗言。“龙前辈死了。他让我告诉你,不要你给他报仇,要你好好活着。”说到这,他的眼中忽然闪出一抹愧疚神色,但又随即藏进了深邃的眼眸之中。取而代之的是复仇的坚毅神色。
林逸筱听到二人的对话,神情有些诧异;因为田中瞳与龙庭雨的对话,依旧犹在耳畔。她心里出现了一团乱麻:“龙庭雨在求田中瞳救她父亲;田中瞳的父亲在抓龙庭雨;田中瞳没告诉她龙腾已死;田亢尧没有抓到龙庭雨。”
林逸筱抬头望向依旧苟延残喘的田中瞳,娇声怒道:“都是你害死了龙腾前辈,我现在就杀了你,替他老人家报仇。”言罢,气势汹汹走去。
李天佑诧异地看着林逸筱走去的背影。以往他做出的决定,林逸筱很少反对,她答应的事,也从不会出尔反尔。他不知林逸筱为何自毁前言,又要再去杀田中瞳。但是,他没有阻拦林逸筱。
“住手...”龙庭雨止住哭声,拦下林逸筱的去路,道:“当年是他救了我。我爹的仇跟他没有关系。”
原来,当年田亢尧发动叛乱成功,要杀掉龙腾的所有心腹亲随时,是田中瞳瞒着他爹,偷偷藏起了她。多年来,田亢尧不断派人抓捕龙庭雨,也是田中瞳百般周旋安置,才没有让她落入田亢尧的手中,成为要挟龙腾的筹码。他自小便很喜欢她,想要娶她当唯一的媳妇儿,而不是三妻四妾的其中之一。这一点自始至终不曾变过,甚至对她的百依百顺也从未变过。他不会强迫她做过任何事情,即使他想她想到发狂,他也不曾强迫过她。龙庭雨对他谈不上厌恶,但也绝对算不上喜欢。她只是将田中瞳当做发小、朋友,即使知道他喜欢自己,龙庭雨依旧只当他是朋友。此时得知父亲身故,虽然很恼恨他,心里却没有把这笔血仇,算在他的头上。
龙庭雨缓缓地走到田中瞳的跟前,脸色悲愤凄怨地说道:“你虽救我一命,但是我爹的仇,我一定要报。报仇之前,你若想拦我,我们便各凭生死;之后,你若还想杀我,我双手奉上头颅。”言毕,径直走出小院。
李天佑也随之离开;林逸筱临走时,朝挣扎着起身,却动弹不得分毫的田中瞳,做了个鬼脸,捡起田中瞳的佩剑,笑着离开小院。
桑姓老人已经跟棺材铺老板,谈妥了一切事宜。待三人走回棺材铺时,车队就已准备妥当,在五副刚打制出的棺材里,装好了一层夹层,就等他们一起出城。
李天佑往回走的时候,还在想着怎么跟老人解释,要多带一人出城。可当老人看到龙庭雨走来时,顿时神情恍惚,嘴唇颤抖,急促踉跄着迎向龙庭雨,颤声道:“小姐,真的是你吗?”
“桑爷爷...”龙庭雨眼眶湿润,扶住老人的双臂,哽咽道:“是我,小雨啊...”
老人紧张地问道:“那...那龙大侠可...”他置身局外,只听说天鹰帮副帮主田亢尧叛乱,却并没有听到龙腾的下场如何。见龙庭雨双眼涌出泪珠,老人佝偻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老人缓缓抬起头来,仰天叹息道:“老天爷啊,你这是铁了心,要好人不长命呐...”
林、李二人,站立一旁,满脸的不解。
原来,老人当年是城内“一杯仙酒铺”的老板,龙腾常常带着龙庭雨,来他家铺子喝酒,就这样与老人结识。那时,他酿酒的本事极好,卖酒也很实在,宁多给顾客一些,也绝不短斤少两的老实人。所以,口碑传开后,生意越加兴隆。如此一来,便受到了城内同行的眼热,有的花钱雇些地痞流氓,来给他这捣乱;有的动用家世背景,找官府来查封他的酒铺。老人本就是个外地人,城内没啥关系,自己又是个直性子,不懂得世故圆滑。几次冲撞之后,家当损失惨重,不只打烂了酒铺的家什,还打了店里的顾客,扬言威胁道:“谁再来这买酒,见一个就打一个。”如此,他家生意渐渐惨淡,几近维持不活计。就在他准备放弃酒铺,打算回老家种田时,龙腾带着龙庭雨来到他家酒铺喝酒,见到这番光景后,询问其中缘由。老人也没把他们当回事儿,就把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权当闲聊解闷。龙腾听后,也没表明自己的身份,只说:“你先别急着回乡,且再做三天生意。若是三天后,还想走,我来给你送行。”言罢,只管喝酒闲聊,不再深谈生意上的事儿。
龙腾走后的第二天清晨,老人惊奇的发现,自家酒铺门口站着七八位,身着锦衣的富家翁。在他们看到老人的瞬间,竟不约而同露出友好的笑脸,声称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希望他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并且表示愿意赔偿他的损失。事后,老人才知道他们是城里各大酒楼的老板,是先前排挤他的幕后主使。老人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儿,看到他们诚心诚意的表态,也就原谅了他们的不是。自此,老人家的“一杯仙酒铺”又恢复了往日的兴隆。老人拿出家里所有多余银两,去感谢龙腾的帮助,却被龙腾回绝。龙腾当时的一句笑言,让老人至今难忘,“天生我龙腾,只为世间不平事。”
此后多年,一人卖酒,一人买酒,不曾有过深入交往,但是老人对龙腾为人,真心钦佩。
正当老人和龙庭雨,为龙腾的不幸感到悲痛时,一名矮瘦老者,走到近前柔声说道:“老桑、龙小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等出了城再说也不迟!”说话者,正是棺材铺老板,他是老人城里唯一的好友,所以才肯冒着杀头的危险,送他们一行人出城。
老人收敛起悲痛神色,劝慰道:“小姐,老头子无能,还对委屈你...”
龙庭雨知道老人要说什么,没等老人说完,他就摇头示意自己明白,当即说道:“没关系的桑爷爷,只要能出得了金州城,我就能找到大伯,来给我爹报仇雪恨。”她口中的大伯是谁,在场的人并不知晓,当下形势紧迫,也没人去在意追问。
林逸筱、李天佑、龙庭雨三人,按照老人的办法,躲进事先准备好的棺材夹层,随马车走向城门。老人坐在第一辆马车上,给车队领路。
临近城门时,十几名天鹰帮弟子,拦住他们的去路。老人对为首的一名天鹰帮弟子,笑道:“少侠,我们急着送货,麻烦你让兄弟们手脚快些。”说着,悄悄递出五两银子,塞在那人手中。
那人会心一笑,朝手下几人喊道:“赶紧的,别磨蹭。没啥事儿,就别拦着了。”
他们这些人,虽然是奉了帮主的命令,在此抓捕放火逃窜之人,但是一连数日无果,警惕心早已放松,把搜查抓捕的名头,用到了拦路捞钱的活计。遇到商队,就慢悠悠地一遍遍搜,只要不给钱,绝对搜查不完,直到领队商人服软给钱为止。事后,他们一群人,再私下分刮银两。所以,没费多少唇舌,车队就顺利地出了城。
出城十里,已是落日黄昏。老人再确定没有追兵后,将三人放出棺材。
老人问道:“你们有何打算?”
“我打算去趟幽州,那里还有这事情未了。”李天佑答道。
老人点了点头,随后看向龙庭雨,问道:“小姐,你要不跟我回乡下吧!那里虽然日子清苦,但没有这些糟心事。”
龙庭雨坚定地摇了摇头,道:“谢谢桑爷爷好意,我要去找大伯,不能跟你回去。”
老人叹息道:“当年龙大侠不让你习武,就是不想让你介入江湖纷争。大爷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在这茫茫江湖,你一女子如何行走?”
龙庭雨依旧摇头,坚定地说道:“再久我也要去找。”
李天佑早已决心要替龙腾报仇,只是他不愿意说大话、空话,所以没向龙庭雨许诺过什么,听她眼下要孤身行走江湖,心中突然有了一丝酸楚,试想若是龙腾前辈在世,可忍心让她去吃这份苦楚。当下说道:“老爷爷、龙姑娘,江湖险恶,若是你们信得过我,我愿意陪着龙姑娘去找龙前辈,直到她找到龙前辈为止。”言毕,脚背传来一阵剧痛,他扭头看向身侧,发现林逸筱正朝着自己,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地怪笑,在她那双清亮明净的眼眸中,暗浮着一层恼怒威胁。林逸筱笑容生硬地提醒李天佑道:“你不是还有要事去做吗?是不是顾不上陪同龙姑娘找人啊?”
李天佑一头雾水、满脸不解地,回望林逸筱漂亮的双眸,问道:“...要事?”不问还好,一问之下,脚上又是一阵碾压得剧痛。李天佑疼地呲牙咧嘴,告饶道:“别...你说吧,到底何事?”他心性淳朴,不谙人心。尤其是对男女情爱之间的心思,更是一窍不通。
林逸筱对他的暗示,被他的叫痛声,搞成了明示。气得林逸筱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尴尬地笑道:“你师傅交待你的事,我怎么知道!”
李天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脚下不自觉地向后挪了挪,想要问清林逸筱是何时的事时,龙庭雨忽然开口道:“没关系,反正我对大伯的行踪,也没什么头绪,不妨先陪李大哥把事做了,再一起去找我大伯。”言毕,她向李天佑施了个万福,道:“庭雨先行谢过李大哥,仗义相助。”
“龙姑娘,不用这么客气!若是没有龙前辈舍命相救,我也不可能站在这里。”李天佑诚心诚意地说道。其实,他并不知晓龙庭雨所说的大伯是谁,更不知道要去何处寻找,他之所以陪着她,只是觉着亏欠了龙腾的恩情,不忍看他唯一的女儿孤身涉险。
龙庭雨要找的大伯名叫龙城,江湖人称“一剑无敌”,与正剑山庄的林正青,并称为剑道双魁。而他在武榜中排名,却高出林正青一头,位列第四名,是天下仅有的顶尖高手。
老人开口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就此别过吧!”
众人纷纷,抱拳告别。老人随车队继续前行,李天佑和林逸筱、龙庭雨改道水路,赶往幽州境内,寻找龙腾交给李天佑的鹰巢宝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