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的吻

这是一家英式风格的咖啡厅;暗沉沉的灯光,闪烁着金属的质感,音乐是冷门而耐听的,歌者的声线沙哑压抑。咖啡厅里的座位高低错落,一排吧台椅,几个圆桌子,布沙发,木凳子,漫不经心地摆放在同一个屋顶下。咖啡的香味弥漫在整个空间,满溢出去,让无意喝咖啡的行人不由自主地深嗅。有时间进店,坐下来喝一杯的人们,他们的早晨就感染了黄昏的情调,爵士乐的节奏,雨天的温度。

在这样的一家咖啡厅,尽管笼罩着迷离,一眼望去,还是能看清她的角角落落。除了某个最隐蔽的角落。这里靠近窗户,两张棕红色皮沙发,环绕着中间的一方茶几。沙发像发透了的面包,随时等待着将人拥入温软的怀抱。脚步匆匆,卯足精神的上班族没心情联想这张沙发的质感。手提笔记本,精神奕奕的白领精英下意识地选择更加坚实的座椅。一大清早就坐上它,贪图感官的享受,如同不合时宜的撒娇,日上三竿的懒觉。这张沙发,是应该远离的诱惑。

偏偏,人经不起诱惑,陷入爱情的男女尤甚。

男人先来到咖啡厅,照例点了大杯美式。他面色疲惫,身材发福。在这一点上,他和无数出没在这个写字楼的中年男人一样。你和他擦肩而过,不会多看他一眼。而这个男人,是在梦里和女人翻云覆雨,让她朝思暮想的人。她迷恋他一丝不苟的发型,低沉的声音。还有,他是个正人君子。

半小之后,女人到了。她翻遍了衣柜,选了一套日常着装,薄涂一层口红。戴隐形眼镜折腾了半小时,她不想让眼镜隔着他的吻。戴眼镜的女人总不免学究气,再性感也显得古板。得知他要来北京之后,她晚上就不给他发晚安了,她感到平静而雀跃。她喜欢自顾自地酝酿情绪,幻想和他见面的情景。在日常事务的间隙,她思绪逃逸,闭上眼睛无声地呻吟。

她看见他了。他就坐在那张靠窗,靠近走道的沙发上,电脑包占了另一张更角落里的沙发。他低头看着手机,眉头微蹙,看不到身后的行人。

她轻悄悄地滑到他的沙发后,搂着他的脖子,深深地吸入他的气息,嘤咛道:“人家想你了。”她的身体仿佛被抽空了的气球,懒洋洋,软绵绵,只剩游丝之气,只够力气勾住他的脖子。

“怎么想了。”她听到他压低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哪儿都想。朝思暮想。”她闭着眼睛,循着他的气息,他们的嘴唇找到了彼此。

她爱极了他的吻。那种恋人之间,只会出现在电影里的吻。除了吻,不想再深入,恐怕亲吻结束得太快,滋味还没尝够。恐怕还有比吻更好的享受,不再记得恋人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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