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把我经历过的,看到的,听到的,在我还能写作的时候,努力写下来,留下一点痕迹,留下一点声音,这是我喜欢做的事。也许这是有益的,滴水见世界。
我离开养老院后,租住在一座宾馆的单身公寓里。租住费用和在养老院里的包房费用一样,每月二千,很便宜。这是因为受疫情的影响,经济萧条,八方游客比以前少之又少,也是因为这里的宾馆酒店大饭店一窝蜂地建设,建得比比皆是,大厦林立,很是繁华,可惜好多楼房都空置着,没有生意。于是就把房间改造一下,有的房间还设置了小厨房,租客可以自己烧饭吃,而且推行长租,一次可以租住几年,并且降低租费,这样宾馆才能经营下去。
这座宾馆有十八层楼高,我住十五楼,一层楼里就有近四十个房间,有的房间是个体买下的,或者自己居住,或者出租收钱。
有的房间是宾馆直接出租给外地游客,短租长租都可以,可想而知这座大厦里面,住有多少各种各样的房客人家。
电梯是四间串联的,三面是镜子,带有通风设备,每天有多少人在这四间电梯里上上下下,相遇不相识。
区政府也在这里,是一座天圆地方的高楼大厦,非常威武,耸立在这座填海造田的新城市的中央,鸟瞰四方,又靠近大海。现在不叫区政府,叫商务中心,这是不好意思了,因为网上有帖子暴露,各地的政府机关都抢着盖建奢侈豪华的大楼,堪比北京天安门和美国的白宫。这里的区政府盖建的晚了一步,建好以后不好意思再叫区政府,有聪明人提出改叫商务中心,这样可以遮遮羞。
说实在的,我非常喜欢这个依海又靠山的新住处,繁华热闹,交通方便,超市很近,楼下到处都是饭店、面店、大食堂、和按摩店、理发店‘、足浴店等等,’新建的医院也很近。因为这是一座新城,白纸画画,街道开阔,楼房崭新,四处绿化,公园广场都非常新颖漂亮,又靠近普陀山和朱家尖,吸引了四面八方的人们来居住游玩。
转眼,我搬到这里有半年,正是夏天,到了晚上,这里就是一座不夜城。五彩缤纷的霓虹灯闪烁到半夜还不熄灭,这里住的有钱人挺多,傍晚出去散步,看到牵着宠物小狗狗的人很多,有的甚至牵着两只或者三只,我想这要花多少钱养着它们。
渐渐的,我看出一些门道,尤其是在电梯里。每到傍晚,电梯最忙,打扮时髦的小姑娘,白天看不到,现在纷纷出笼,一股股香水沁人心脾,非常好闻。
姑娘们太养眼啦,我这个住了几年养老院的老人,眼前一下子亮了!
姑娘们的肌肤水嫩水嫩,仿佛一碰就能滴出水珠,就这样水嫩,有个姑娘还在忙不迭地掏出润肤霜,往手上胳膊上涂着抹着。
正好是夏天能少穿就少穿,看她们身上大概没有二寸布头遮着,上身是一件比乳罩长不了一寸的小短衣,露着肚脐。下身是超短超短的小裤头,或者是比内裤也长不了二寸的小短裙,露着两条修长白皙的大腿,或者是一身半透明的纱裙,粉嫩的肌肤若隐若现。
她们个个眼睫毛长长的,嘴唇红红的,柳叶细眉弯弯翘翘的,都是经过精心化妆,就像一个个要亮相登舞台的演员。
个个都是长发披肩,那黑漆油亮又浓密的头发,一甩一甩的飘飘扬扬,洋溢着遮不住的青春。看的我这个奶奶级的老人也好喜欢,忍不住说姑娘好美。
姑娘们很矜持,她们的表情淡淡的,她们好像不喜欢和人打招呼。可是十几层高的电梯下来,途中还要停歇,我不眨眼地欣赏着她们,她们感觉到了,而且我在赞美她们,可是她们不理会我。
后来我想,为什么白天看不见她们,只有晚上她们才出来,也许她们是上夜班的。哦,我明白了,她们是什么夜场的接待员,因为这里晚间的娱乐活动很多,有练瑜伽的,跳禅舞的,还有健身房,都要四五千元甚至上万元的入会费,中心广场和各个小公园也是夜夜歌舞升平,非常热闹。
再想想,也许还是什么招待女站台女吧,什么洗脚房啊,理发店啊,秘方补肾 房 ,说不清楚的什么什么稀奇古怪的店家,一家挨着一家。
后来我再看到她们,不再赞美她们,也不再和她们打招呼,我尽量看着镜子里的老奶奶,规规矩矩地站着,等着下楼。
心里想的是,怪不得现在街上看不到站街女了,以前我逛街时经常能在公园门口,或者街道拐角处看到她们。现在有智能手机,一切都在手机里解决,原来不是街道干净了,而是转入现代化了。
心里也替她们惋惜,这种吃青春饭的姑娘,将来咋办?染上性病咋办?
心里也为她们不平,她们也是为了生存,也是无奈。
我住在宾馆,最多见的还是快递员和送餐员,尤其是送餐员,他们要到达各个楼层,要抓紧时间,我在电梯里常碰到他们,带着闷热的头盔,穿着不透气的制服,满头大汗,疲乏又紧张,一边不断地看着手机,联系着客户,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很辛苦。
有时,在电梯里也能看到英俊的小伙子,头型奇特,着装奇特,皮肤白皙,眼睛黑亮,很年轻,胳膊上有纹身,也是晚上多见,一般都是外地人。
早上,有时在电梯里也能碰到一二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她们多半是牵着一只小狗,出来遛弯,带小狗遛弯,自己也遛弯,可能一天就下这一趟楼。她们是被人包养的宠物。每天无所事事,非常无聊,于是自己被人当宠物玩着,她也买只小狗被她当宠物玩着。
有一天,我在电梯间,一个姑娘走进来,怀里抱着一个胖娃娃,突然喵地一声吓我一跳,仔细一看,原来姑娘抱的是一只大肥猫,那只猫的脑袋比婴儿的脑袋还大,灰灰的毛色,张大嘴巴打了一个哈欠。
我住的楼层,有一个人几乎每天来敲隔壁的门,不是敲门,是砸门。咚咚咚!很使劲,带着愤怒,砸了又砸。
这里的房间都是一间房,门一敲就能听见,这个敲门的,每次里面都没有人答应,敲门人还是砸,砸了又砸,分明是在泄愤。我听了很害怕,不敢作声,也不敢开门看看。敲了有一个月,有时一天来二次,有时二天来一次。我想大概是这个房间里的人骗了他的钱,逃跑了。或者是骗了他的感情,伤了他。
我刚搬来的时候,儿子就说,老妈你要小心,这个地方很乱很杂,什么人都有,你一定要把门关好,不要和陌生人打交道。
前些天的晚上,有一个男人在公园里拿刀捅死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孩,还捅伤一个女人,后来凶手跳楼自杀。据说是随意杀人,也是泄愤吧。
这一点是养老院好,养老院里很安全,都是院里的老人,有护工监护,大门有门岗,房间里有警铃,夜里睡觉可以不锁门。
电梯里还可以看到不断更新的广告,新开的饭店在电梯里贴着优惠的广告,按摩店里小姐的头像,各种化妆品,保健品和卖假药的小广告还有私立医院看性病的广告等等。这类小广告和看性病的杂志,有时甚至会塞到你的房间里,或者挂在你的门把手上。
外面的保安辅警多得一堆一堆地集聚在树荫下聊天打瞌睡,就是无法阻止电梯里这样走马灯似地广告,和演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