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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蝉鸣空桑林,八月萧关道。施量坐在办公桌前,息屏了电脑,清空了茶杯,单等下班时间一到,去赴一个饭局。
这要是放在平时,施量早就找个借口,提前走人了。可现在是个敏感档口,他的晋升考察正在关键节点,十四年的正处,可以跃至副厅了,那不得小心翼翼地装装样子。
而且,和他有得一拼的竟然是自己在局里最好的哥们贾辛,但施量听同行们反馈的小道消息,“施量呼声远远高于贾辛。”
施量不得不比平时谨慎了很多,一是,施量虽然资历深,架不住贾辛身居人事处,天天在领导眼皮底下晃悠,容易得到领导青睐;二是,两个人关系比较铁,在外人看来,虽然实力相较悬殊,但谁上,竞争起来应该不是那么惨烈。
在机关里,人人想进步,人人要进步,因为不进则退,干了十四年正处的施量是有切肤之痛的。而且,这样的机会也不多,看着人家进步得快,施量更有一种紧迫感。
掐指算算,几年才有一次的机会,僧多粥少,还转瞬即逝。这次好不容易轮到自己了,施量的脚步声也轻了,说话的音量也自动调小了一档,生怕盖过那“呼声”,告诫自己,低调,淡定,尽量把好戏留在后头。
终于,下班的时间到了,为了给人勤勉努力的印象,施量刻意拖拉,估摸着机关大楼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轻手轻脚地拉上办公室的门,奔地下车库而去。
虽然迟走了一会,可下班潮并不在几分钟之间退去。车辆拥挤,一眼望去,长长的马路像那汽车制造厂的停车场。就这样,走走停停,曲里拐弯,总算用了近40分钟,到达饭局的聚会地点。
这是一帮党校的朋友,占据着各个机关部位,年龄和施量不相上下;职务呢,基本都在副处一档,个别的进步很快,已步入正厅。
这波人,都属于人生爬坡的上升阶段,明里暗里比着的,也是这职务的高低。仿佛人生的意义就是向上,向上爬;人生的乐趣就是房子,票子,位子。
这不,见面了,寒暄过后,很快进入正题:“施量,听说你们局,这次你排前头咧。”
“施量,总算要熬出头了,十四年,日本鬼子也打跑了,所以,这次你是稳妥了。”
各种说法,飞短流长,挑逗得施量有些按捺不住,但为了最后的结果,他还是管住了嘴巴,祸从口出的悲剧不能轻易上演,矜持的施量始终保持微笑,偶尔点头致谢。
这样的聚会,酒是最好的谈话佐料,什么不敢说的话,有了酒精的加持,都是小菜一碟,千杯万盏来应酬,酒壮怂人胆升天。
十四个人的酒席,大家穿梭其间,你酌他敬,各种信息不经意间慢慢流出,友谊频频传输,貌似更加稳固。
施量不敢肆意喝酒,只是惯常的应酬,他时刻牢记着,这是个敏感时刻,少说,少喝才能保护好自己。
总算酒足饭饱,散了宴席。满脸通红的一个个,精神亢奋。只有住在附近的人走路回家,其余的十多个人,都在门口醒酒,等着代驾到来。
夜色阑珊。陆陆续续的,一个个都被代驾拉走了,只有施量的代驾匆匆赶来。矮矮胖胖的代驾和施量相认后,把自行车几度折叠,放进汽车的后备箱,扶着红脸关公似的施量坐进了副驾驶。
代驾点开导航,驶上明似白昼的马路上,一路风驰电掣,右拐后,进入小区的专用通道。施量晕晕乎乎地睁开眼,嘟哝一句:“三区,十五栋,先进车库。”
代驾回了一声:“好嘞。”就专注找区位,好不容易开到三区了,又开始数楼栋,都数到十栋了,微醉半醒的施量耐不住了,感觉自己一脚油门就开到的地方,代驾兜兜转转大半天,酒精的后劲弥漫开来,语气虽不利索,却极不耐烦:“怎么还没找到?算了,算了,你下来,我来开,几秒钟到车库。”
说着,人已下车,拉开了左边驾驶室的门,代驾有些惶惶然,嘀咕一句:“怕不行吧?”但在施量逼宫般的气势面前,屁股已离开驾驶座,双腿放在车门外。
两人调换座位后,施量手握方向盘,摆摆头,眨眨眼,轻踩油门朝自己熟悉的方向开去。眼看着十五栋快到了,左打方向盘时,有块驾驶员的盲区位置,传来一个老者的惨叫:“啊,哎呦喂--”
代驾一声“不好”,也不管车子停没停稳,迅速下车。施量脑袋“轰”的一声,由懵懂渐入清醒,他推开车门,看见在车门后面的老人,估计是在往家走,就问了:“大爷,您住哪一栋?”
被代驾慢慢扶起来的大爷理也不理,伸伸胳膊,动动腿:“十五栋的,怎么了?你压人还有理了?说吧,怎么赔偿我?”
施量一个激灵,酒醒了,得息事宁人啊,就着丢出一句:“您说,怎么个赔偿?”
“你都把我惯倒了,还不知道伤得有多重呢,没有一万块钱,这能整得好?”大爷狮子大开口道。
施量一听,这不是讹人吗?我车子的速度也就20码,盲区里,轻轻一挂,老人嘛,顺势倒地,能伤到哪里?既使有伤,又能多重?还开口一万,这种碰瓷的不能惯着。两个人争来吵去,大爷的一口气难平啊:“不愿意也行哈,叫警察来裁定,给一块钱我也认了。”
还没等施量反应过来,大爷已经报了110。110可不是随便出警的,施量想阻止,奈何110已回话:“马上到。”
赶到现场的110,循着大爷指认的施量,走近施量问话。不等施量开口,那浓烈的酒气熏得110不由得后退几步,迅速拿出夜间酒精测试仪,酒驾的罪名确凿地被坐实。
赔偿大爷自不必说,关键是酒驾犯法,得行政拘留十五天。
肠子都悔青了的施量,小心翼翼地对付了这些日子,不就是为了那个晋级吗?没想到一口气没咽下,竟然惹来了这么大的祸——行政拘留十五天。还好,通知单位时,是贾辛接的电话,施量悬在嗓子眼的那颗心,总算放到了肚子里。
贾辛到底是干人事工作的,拣要紧的话宽慰施量:“没事的,我已经和公安这边商量好了,敏感时期,你周一至周五回机关上班,周六周日来拘留所服刑,两不耽误。”
被整得心力憔悴的施量,怔怔地看着贾辛,意思是,这样能行吗?
贾辛深谙其意,言语中尽显体谅,平缓而又和蔼地解释道:“行政拘留的事,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千万别影响晋升。”
施量看着一脸诚意的贾辛,纵有千言万语,只说出了两个字:“谢谢!”
度日如年的施量,终于熬到了行政拘留十五天满期。他像个获得了新生的婴儿,新奇地满世界张望,走到机关大门时,看见贾辛夹着公文包的背影,正要叫住他,却听见一声:“贾副厅长,早!”
施量还没有回过神来,又听见迎面走来的同事,不无友好地拍拍他的肩:“出来了?”
施量呆在原地,不知道是回答同事还是自言自语:“嗯。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