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四十岁生日之际》
2017/09/22
【一】 吃早饭的时候,老妈突然提醒我,要去门背后吃个鸡蛋。我先是一愣,继而会心一笑——都多大了还弄这玩意儿,不去!我老妈有个优点,那就是善于记住数字,比如陌生的电话号码,比如家里亲戚朋友的生日、岁数等等,简直了。“过了这个生日,你就四十了!”老妈幽幽的说着,我不禁心中一惊——尽管早就已经知道,人就是这样,最不情愿的到了最不想到的年龄,感觉活着的日子将会越来越少了,心里不免多了些许伤感和无奈。
倏地一声,我四十了!
这四十年,一路磕磕绊绊,风雨兼程。我的童年时代和少年时代都在那个叫打鼓墩河的小山村里度过的。这个地名也是我上学以后才知道的。那里是皖南大别山区典型的两山夹一河的地形,河东河西各住了几十户人家。我出生的老屋据说以前在清朝还得过皇帝的钦赐的匾额,上书“德乃复机”四个烫金大字,虽然很多人都不明白究竟何意思,但是既然是朝廷皇帝的赏赐,那必定是价值连城无价之宝吧!于是祖爷爷们便修了个土墩子,同时邀请上百人的鼓乐队,庆祝了三天,光吃饭都用掉了上百斗米!后来解放了,在打到牛鬼蛇神的大潮中,钦赐牌匾被最有文化的爷爷给保存了下来,可是他自己不常在家,后被老四看中,拿回家做了猪圈的门板。哈哈,没文化真可怕吧?我上小学那会儿,经常听村里的老人说这些事情,听的挺有味道的。有时候坐在老屋的大门口,听海子二爷讲笑话,有时候他会把那些也在门口衲鞋底的婶婶们逗得脸红心跳的,我们也是不懂,跟着哄笑起来。
老屋的结构是三进三出的徽派庭院样式,以堂屋为中轴线,东西两边各几十间厢房供各房使用。堂屋为砖木结构,八根圆木立柱,屋顶廊檐茆隼,屋顶青色小瓦,屋脊两头挑起来,一看便是大户的样子。据父亲说,我们家祖上的确是富甲一方的大地主,田产无数,人丁兴旺,但是没一个做官的人才,为这祖爷爷娶了三房媳妇,生了六个儿子和一个闺女。可是后来闹红毛(我们当地对太平天国的称呼),闹革命,赶上了动荡的年月,所以除了我爷爷和我六爷爷念过几年私塾和新学堂,其他人都没念过书,所以升官发财的路基本上也走不通了,在我爷爷十五岁那年,我的祖爷爷被国民党抓了壮丁含恨离世了。我的大爷爷也被抓了壮丁,后来逃跑,躲在一个竹林里又被抓到了,直接被国民党一枪打断了腿,三天后被人发现,家里人赶紧拿竹床把他从几十里的地方抬回了家。从此以后,大爷爷便成了瘸子,一生也未娶妻生子。
相比较而言,我的爷爷还算幸运了。因为念过书,认得字,新中国成立后当上了某集体单位的会计,有了个稳定的工作。虽然工资不高,却也算是有身份的文化人啦!奶奶带着两个孩子在家务农。由于身体不好,又赶上三年自然灾害,在大集体的日子里苦苦煎熬,终因不堪重负,自缢而逝。奶奶去世后,我父亲便歇了书,拉扯着才三四岁的弟弟,在村里备受欺负。这也造就了父亲坚韧和倔强的性格。十四岁那年,父亲拜师学了裁缝,十七岁出师自立门户,当年还清了生产队里所有欠款,打了个翻身仗。父亲特别开心,买了当时最好的玉猫牌香烟,散了。父亲终于以他的努力赢得了村里人的尊重,就连曾经骂他吃屎都找不到路的二爷爷也改口了,说这孩子变了!感谢父亲的变化,如果没有父亲的变化,也就没有了好多后来山村里的变化。历史是由人民群众创造的,但是少数的领军人物往往起着关键性作用。
我八岁那年,父亲在小山村里开了第一家小商店;十二岁那年,父亲当上了村里的文书;再后来,又当上了副主任。在他的努力下,山村小河上架了第一座桥,从此告别趟水过河的历史;第一次通了电,屋里屋外亮堂堂,家家户户告别了煤油灯;第一次看上了电视,据说此后人口出生率都大大下降了;第一次用上了程控电话,千里之外若比邻;第一次通了汽车,山村的孩子们终于看到了真正的汽车长啥样!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