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萧红的《呼兰河传》小孩儿与爷爷,一老一少的出现,让我想起同样的画面。一个老人抱着一个小孩。小孩很小,老人很健硕。
那是儿时的我,外婆很健硕,我一直都知道,是妈妈告诉我的,我总觉得自己一直在长大,会把外婆压着,妈妈笑笑,你还小那么轻,不会的,外婆真的很健硕。外婆在乡下生活,直到我出生,妈妈爸爸把他接来照顾我。妈妈说,在乡下外婆会背着竹篓,背很多很多东西,比我重好多好多的,还要走好长好长的路。当时的我就放下心来,我知道外婆是很健硕的。我可以让她抱,让她陪我玩。儿时的我比现在孝顺的多,多太多。
幼儿时对爸爸妈妈的印象都很浅,虽然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唯独对外婆的印象很深。夏日炎炎,中午午睡,和外婆挤在一架小床上,蚊帐松垮垮地搭着。炎热地难以让人入睡。幼小的我,牙牙语躺在外婆身边。外婆斜着嘴巴哈着气,一股味儿从外婆嘴里出来,像是口水味混着酸醋的,我记得那味道,发过霉似的,一点都不好闻。我蹬着儿白嫩嫩的腿儿不让外婆靠近,但又依恋着外婆摇动扇子送来的流动的风。外婆像是睡着了,但是手里还坚持摇动着。我在这不好闻的味道里渐渐入睡。外婆摇动的频率越来慢,越来越慢,汗哒哒的自己热醒了。不满扭动身体迷迷糊糊喊到“外婆!外婆!”腿儿还不停蹬着外婆的肚子。外婆一惊,带着睡意的眼看看我,刚一睁开,眼皮又狠狠地搭了下去。但手又开始摇动着扇子,慢慢的慢慢的又慢了!而我再热醒,蹬蹬外婆也蹬不醒了,皱着眉头,不满地睡去。外婆依旧哈着的气,臭臭口水味儿。嗅着这气味,却安心似的,眉头舒展开来,我也留着口水,是和外婆不同的乳香。祖孙俩便在这炎热中沉沉睡去了。
家里也有姐妹,但是我觉得外婆就是对我最好,所以我最喜欢外婆了。外婆不会骂我,更不会打我,只会哄我、有时候她也生气,但是我却当做好笑。我感觉她是佯装生气想吓唬吓唬我,那俩个眉头皱着一堆,我却觉得可爱的很。难得有这么可爱的外婆,于是我更加不听话啦。最后还是我体贴的扑过去,外婆眉头便不留痕迹舒展开来。
不知道为何,外婆从来不叫我乳名小名,她一直叫我全名。让我觉得不亲切,但是外婆见谁都是这么喊的。这样看来外婆喊我的时候我又觉得里面包含了一种特别的,和别人同的溺爱和疼惜。我好不自豪。
外婆后来在城里定了居,然而我也感觉外婆不那么健硕了。开始我想肯定是因为外婆离了乡下,缺少了每天背很多东西走很多路的锻炼,所以不那么健硕了。然而,我后来发现不是的。我长高了,渐渐的,我更是肯定外婆不如那么健硕了,甚至她都不抱我了;再后来,我已经比外婆矮不了多少,外婆已经不用照顾我了,我很骄傲但又有些失落,没来由的;后来的后来,我和外婆一样高了,已经没有小时候的亲密,我忙着念书,而且我们也没有生活在一起了。到现在,我已经比外婆高出快一个半的头了,我惊奇的发现,外婆怎么缩的那么厉害,而我也忘记了我自己在成长着。原来以前的外婆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健硕,事实上的她竟是那么瘦小,那么矮。这是长大后的我才知道的。我每每低着头和她说话,我就想起她抱着我,她牵着我,低着头在我的小耳朵嘱咐。我真感觉我的个子竟然让她显得那么矮小,我甚至有点恨这高差,感觉是她拉开了我们的距离。
外婆最近又说她的耳朵有些听不清了,我的内心十分的恐慌,我不想想到岁月催人老这类似的话,但是外婆毕竟不健硕了。每次和她说话,要大声重复三四次,她才能听清楚,“喔喔!”的慢慢应到。然而我就会变得非常生气和不耐。我气,我气生命带给外婆的衰老,削减了她的听力!我......我很心痛。然而外婆说她的耳朵的毛病次数也逐渐增加。每次都让我不安,让我心疼。
时常周末叫外婆来吃饭,外婆牙又咬不动硬的食物,每次炖了什么,就会想到她。吃个饭,坐在沙发角落,开始和妈妈说话。絮絮叨叨,又吐不清字,妈妈索性边淡淡迎合着,边看着她的连续剧。我听着外婆说的,从这家扯到那家,也走了神。每次都不知道外婆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些什么。但是她还是不停的说,像是一个哲学家,说的头头是道,就是缺少一个听众。
和朋友偶然谈起,在外读书,她也思念着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她告诉我要及时行孝,孝么?不,我不觉得,那才不是什么孝呢,我觉得是那该是爱。
(写于读书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