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的西山脚下有一条通往西方的土路,路南边有一挺大的湖泊,村里人叫它“蟹子湾”。关于蟹子湾,外婆讲过好多故事。
从前,村里有个人,叫大文,入京做生意。几年下来,起早贪黑,含辛茹苦,却也没挣到什么钱,倒尝尽了“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孤苦,真是“在家千般好,出门一日难”呐,于是决定回家。本就是小买卖,也没买房置地的,所以很快就踏上了回乡的路。
正值夏日,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大文头戴草帽匆忙赶路。
刚出京城,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过来跟大文搭话。这位公子站在路边,似乎在等人。见大文走过来,上前说:“这位兄弟要回乡,对吗?”
大文仔细打量了公子一番,没有印象,只点点头。
公子说:“我们是邻居,你不认识我,但我知道你。我在这等你,是想麻烦你帮我带封家信……”
大文刚要张口,公子知道大文的心思,又道:“你是蟹子湾东村的,一定经过蟹子湾,信只需送到那里,有人取。”
说着,公子从衣袖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大文,笑道:“我就不客套了。我的家人将于你表达感激之情。到时候,兄弟自管放量取就是。”
大文是热心人,见是同乡,又是举手之劳,自然爽快答应。
公子又叮嘱了一些细节,大文虽有点纳闷,却都一一记住。
公子与大文道别,说:“无以言谢,天气酷热,我就送你一把遮阳伞吧。一路顺风!”
话音落地,公子挥手,转身翩然而去,倏忽不见。
坐在路边的长亭,等了一会,没见公子来送伞,大文想反正自己有草帽呢,索性不等了,起程赶路。此时烈日当头,大文却不觉得热,因为无论他走到哪儿,头顶上总飘着一片云。大文想:公子没送伞,倒省事了,这云不就是我的遮阳伞吗?”
一路奔波不提。一天傍晚,大文终于到了蟹子湾。按公子交代,把公子给的一块玉佩投入了湖中,只一会儿,就见 湖水翻腾,一分为二,一位盛装的年轻女子,冉冉而来:“公子,一路辛苦了!”
眼前的景象大文做梦也没想到,张着嘴,嚅喏半天说不出话来。
姑娘笑盈盈地看着大文,说:“我们等你很久了,请随我来,老夫人要见你呢!”挥手一点,一条洁白的大理石台阶自水底直铺到岸边。
姑娘上前拽着大文的衣袖,沿阶而下。看着身边惊涛骇浪,大文心惊胆战,茫然随行。
忽闻金钟玉鼓之声,转眼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白璧青玉,珊瑚水晶,琉璃翠楣,琥珀虹栋。玉椅上坐着一位白发苍苍、雍容华贵的老夫人。落座看茶,闲聊几句,大文缓过神来,明白自己是见着神仙了,又见老人这般的和蔼,大文已然恢复常态。
老人这才笑着问:“这位公子,可否先让老身看看小儿的家信?”
大文赶紧掏出信递了上去,老夫人说:“见信如见面,公子慰藉了老身思子之心。”转头对身边的侍女说:“去,把给公子准备的礼物拿来吧。”
大文一听,顿时心花怒放。这宫殿里到处璀璨耀眼,遍地金银珠宝,随便给点什么,那可就发大财了。
不一会,丫鬟双手托着一个大大的玉盘,盘中盛着满满的黄豆芽,走到大文跟前。老夫人说:“知道你需要这个,带回家吧!”
“谁稀罕这玩意!”大文很失望,却又不好意思当面拒绝,只好摘下挂在身后的草帽盛了黄豆芽,双手捧着,随侍女走出水面。
上了岸,再回头,水面平静如镜,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过。
大文看看草帽里的黄豆芽,心想自己离家这么久,虽说没发财,可也不能推开门,先给妻子儿女一堆豆芽吧?在家里,豆芽可不值几个钱啊!想到龙宫居然宝贝这东西,大文不由苦笑,翻手把一帽子黄豆芽倒入水中。
回到家,已是掌灯时分。家人团聚,少不了的热闹。妻子欢喜地拾掇着,随手拿起草帽,怔了一下,“咦,这是什么?倒像金子哩!”
“帽子上哪来的金子?有金子也不往那儿放啊!”大文说笑着刚接过来,笑容倏忽僵住,血往上涌,天旋地转:一颗金豆子,挂在帽檐上……
每次外婆讲到这,我总唏嘘叹息,心说,以后我也帮别人,别人给我啥不起眼的东西,我都拿回家。外婆似乎知道我的心思,吧嗒几口旱烟,看着飘散的烟气,感触地说,钱财莫强求。不是你的,给你也守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