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的冬天,我在考英语,出考场开机,老弟发来短信:回电话!有急事!因为他素来说话简洁,我也并未多想,回到宿舍我才打电话回去,我调侃他,你小子能有什么急事啊?老弟用低沉的声音说:你回家一趟,妈出车祸了。脸上的笑容尚未收回,便一屁股瘫坐地上了。
连忙订了第二天最早的高铁票回去。
老弟说是三轮车撞的,我就安慰自己:三轮车而已,能有多伤?最多一两个月能出院吧。
老弟还说撞的是头,医生说救活的机会只有百分之十,我就想:不是还有百分之十吗?肯定能醒过来吧。我们有姐弟仨呢,肯定能照顾好的啦。
各种假设,各种可能都想过了,唯独不敢想~~
就这么过了一夜。
那天正好是平安夜,平安夜会平安的吧!回去的时候,忘记了南方暖和,忘记了那天武汉下第一场雪,忘了穿秋裤,忘了穿大衣,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冷,我一直发抖,虽然大脑一片空白,却能直奔医院,不出差错。
重症监护室在十楼,电梯门开的那一刹那,姑妈们看到我回来哭成一片,我连忙去看我爸,姐跟弟躲在一旁偷偷的哭。
那天的探视时间已经过了,三姑丈去跟护士长求情,让我破例进去探视了一次,我木然的跟着护士长的身后,全副武装、消毒,“七号床”!她们早已见惯不惊,声音颇有些冷漠,我不理,径直走到妈妈的床边,妈妈全身插满管子,连着仪器。
大约看我年轻,护士安慰我:生命体征尚且稳定,不用担心。后面还说了啥我已听不入耳。妈妈身体浮肿,到处缝针,如同一个破布娃娃,我不知道伤在哪里,不敢用手去抚摸,怕弄疼本就全身是伤的妈妈,只能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无声的流泪,一动不动,脑子已然百转千回,如同雷击。
护士见我这样就走开了,整个探视时间我不知道是多久,只知道护士过来想说什么又走开,几次之后终于犹犹豫豫的说:探视时间到了~我也没有耍赖,木然的跟着她出来,摘掉口罩才发现口罩已经湿透了。
已经做了开颅手术,但是颅内压一直居高不下,之后的几天,医生一直讨论救治方案。期间肇事者的老婆有来探视过一次,姐姐看到她几乎气晕过去了,表弟扬言要打断她的腿。我们家属的情绪激动,不方便处理,幸亏爸爸朋友多,几个朋友拉开表弟,把她拉倒医院旁边的小店里商讨赔偿的事。
第七天的凌晨一点,我们坐在ICU门口的长椅上打瞌睡,医生下达第一次病危通知书,爸爸颤抖的签下名字要求继续抢救,凌晨两点,再次下达病危通知书,医生说让我们去见妈妈最后一面。爸爸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我们姐弟仨不知所措,陪着爸爸一起痛哭。
医院给了我们开了一张死亡证明,因为是交通事故,还要有法医的尸检报告,好好的一个人变成了几张纸。我不明白,也不接受。
农村人讲究落叶归根,当天早上我们带着妈妈回家,按照习俗:姐姐喊妈跟我们回来了哈,我用母亲的口吻回答:哎!听到了。说是这样妈妈的灵魂会跟着找回来,就不怕找不到家了。
自始自终我的脑子都是一片空白,不相信妈妈已经离开,所有的一切在到家那一刻被打碎,黑白的灵堂,满屋子前来吊唁的人,让我相信这不是梦,很残忍。下车后脚一软跪在地上,几位叔伯抬着妈妈进家门,门口放着一口棺材。姐弟仨跪着爬过去哭喊:妈妈!妈妈!你回来!可是妈妈再不会答应我们。
这是我这辈子哭得最凄厉的一次。
我们不敢把妈妈去世的事告诉尚在世的外公,可老人如此精明,怎会不知?但至始至终外公没来见妈妈最后一面,却在家里偷偷给妈妈叫饭(也是习俗,担心新逝的人没有饭吃,家人要准备饭菜给他们吃,本来是子女做的事,外公担心我们忘记,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其痛苦)
因为爸爸是在妈妈车祸现场的,所以整个过程有多绝望,我们不知道,只知道爸爸不敢睡觉,一睡觉就做噩梦;不敢一个人在家,怕太安静,我们假装有说有笑,却躲在厕所里哭,谁都知道,谁也不去拆穿。
时隔七年,写这篇文章我依旧哭得不能自已。
但我要说的是:
多少人早早失去父母的宠爱;
多少人是去妻子丈夫孩子;
多少人身体残疾却坚强努力。
生活就是这样残酷,我们不能事事如意,唯有修炼一颗坚强的心,方能应对生活的种种不测,暴风雨中我们踏浪而来,笑对生活的大起大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