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魔魂兽似乎还未成型,希洛这剑虽然刺中,手上传来的却是空空如也的感觉,似乎刺中的只是一具空壳。
果不其然,他惊讶地发现眼前这朵巨大的“食人花”外壳从中间裂开两半,一只浑身包裹透明粘液的褐绿色人形魔魂兽从里面钻出。
希洛觉得有些恶心,眉头一皱,长剑再度刺出。而魔魂兽似乎早有预判,居然从中间分裂成了两半,剑就这么刺了个空。
程丝桐草草处理完伤口,见此情形刚要大声提醒,突然感觉整条右臂疼痛不已,她小心揭开包扎的纱布,发现伤口处居然有邪吾残留,像根茎一般在手臂上扩散。她定了定神,连忙从布包取中出一根用某种植物纤维编织成的带子,紧紧扎在上臂处,又拿出一个玻璃瓶,把里面的药液涂在伤口处,以暂时遏止邪吾继续扩散。
伤口表面的邪吾被暂时压制,却不想邪吾立刻转而向皮下渗透,刻骨钻心的疼痛让程丝桐忍受不住喊了一声,整个人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希洛那边听到程丝桐的声音,回头见到她表情非常痛苦地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显然是在努力忍住剧痛。他心中大惊,刚要过去查看,却察觉到身旁传来了更强的暗吾。
魔魂兽再度发生变化,分裂开的两半各自变为个体,双手变四手,趁着希洛分心之际,一步上前紧紧抓住了破灭剑。
褪去了初生时湿漉漉的粘液,两只个体也化作了不同的样子:一只呈现深绿色,浑身长满尖锐的棘刺,精干而敏捷;另一只为深褐色,身上缠满了棍棒般粗细的藤蔓,如同身披着坚硬无比的藤甲,高大而强悍。
情况紧急,希洛连忙剑变为刀挣脱开来,脚下蛇步飞转,一道道红色刀气飞射而出,丝毫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
而这只诡异的魔魂兽居然又合为了一体,坚硬的藤蔓外甲抵御住了破灭之刃的快攻,仅仅只是掉落了一些碎屑。
“哈哈哈!”魔魂兽狞笑起来,登时转守为攻,伸出双臂,疯长出十多条长满棘刺的藤蔓,兵分几路向希洛袭来。
长刀舞成一团,将藤蔓悉数斩断,用于进攻的藤蔓就没有那样坚硬了,对于破灭剑来说简直不在话下。
对攻之下,一张符纸悠悠飘来,贴在希洛外套后背内侧,强忍剧痛的程丝桐居然还不忘给希洛施加铁甲术。
希洛又怎会感觉不到,他瞥见程丝桐此时满头大汗地靠坐在一颗树旁,仍在尽力辅助自己的战斗,心中既感激又担心。
必须速战速决!
长刀上顿时黑气弥漫,这一招希洛曾经在魔魂兽围攻东临御所时使出。
根据龙的分析,这一招的产生与自己长期钻研的剑意如出一辙。龙大约从五年前开始发现并尝试使用这种力量,目前基本能够做到较好地操控,和剀的战斗中也使用了这种力量。但即便是他,也无法做到长时间保持这种战斗状态。
神将作为破空之力的媒介,能够通过自身强烈的负面情绪制造出近似于暗吾的能量,这种能量能够强化神将的身体,理论上即便不使用魔导具也足以与魔魂兽抗衡。然而进入这种状态非常凶险,负面能量极易失控,会演变为暗吾甚至邪吾,进而反噬自身,因此对于使用者的意志和心境要求极高。
希洛原本是对什么都不那么在意的人,作为圣御团的神将,他也随时做好了同伴和自己牺牲的心理准备。但自从程丝桐突然进入他的世界,成为了他生命中最不可或缺的部分,他的内心就开始发生变化。按照雷的说法,现在的希洛既有了软肋,也获得了力量。
现在,希洛也要尝试使用这种力量,他将心中对魔魂兽的愤怒、憎恶,对程丝桐负伤的担忧、恐惧等负面情绪化作力量,持续扩大、释放,而这些力量最直观的体现,就是破灭剑发出的黑气。
黑气围绕在希洛周围,氤氲弥漫、无定无相,但魔魂兽一旦靠近,就会立刻被缠上,如同被锁链牢牢禁锢,让它行动变得滞缓,力量稍弱的魔魂兽将直接无法动弹。
毕竟是第一次尝试使用这种力量,所以与黑气同时降临的,还有那磅礴的杀意。
魔魂兽再次分成两只,高大的那只向希洛袭来,而瘦小的那只依然朝程丝桐的方向而去。
希洛又怎会允许程丝桐再次受伤害,他长刀一挥,黑气像绳索般缠了上去。顿时,两只魔魂兽被黑气控制住了行动,动弹不得。
希洛大喝一声,双目喷火,朝着两只魔魂兽就是千刀万剐,刀气纵横,势不可挡。
一旁的程丝桐感受到希洛正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强大又可怕的杀气,封印师的敏锐感知力,让她不自觉地感到强烈的不安。
只一会儿,两只魔魂兽脚下已经洛满了被砍下的碎渣,但希洛的攻势也不得不暂告一段落——他对负面能量的控制已经到了极限,虽然心急如焚,却也只能无奈收招。
两只魔魂兽身上伤痕累累,踉踉跄跄地站立起来,一察觉到黑气的消散,便再度合二为一,施展进攻。
攻防转换,魔魂兽身上的棘刺散开,数条长鞭近乎无死角的攻击,所到之处树木纷纷折断。一时之间,碎裂的树枝和树叶如被狂风席卷一般漫天飞舞。
而这样的进攻却并不能阻挡希洛,因为自从兰飞调来东临之后,平日在训练时就会经常面对她的对鞭术。没过多久,就已经熟悉这类软兵器的特性,鞭子在每次击出后的回转就是突破的间隙。
他立刻作出调整,先是以剑气作为牵制,看准长鞭攻击的空当,胆大心细,蛇步全开,在无数飞舞的断枝和落叶之间穿梭,抓住那些转瞬即逝的缝隙持续逼近。
魔魂兽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引以为豪的进攻被面前这位身经百战的战士快速破解,反应过来时,黑气已经再度弥漫开来,全身已然动弹不得!
这次的黑气更浓更盛,希洛的怒火随着破灭剑的连招迎面爆发。黑气随之逐渐收拢,将魔魂兽和希洛一同包裹起来,弥漫在周围的杀气也越来越重,程丝桐甚至感到自己伤口处的邪吾都被这股更强的力量遏制了。
“咔咔咔咔咔——”
黑色气团隐隐透出闪烁红光,雷鸣般的声响甚至盖过了不远处高速公路上车辆疾驰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疼。
气团内,破灭之刃变为镰刀,希洛施展起更加迅捷诡异的身法,在黑气中时隐时现。魔魂兽被黑气所困,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只能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仍人宰割。
随着战斗的进行,黑气越发收拢,最后凝聚到希洛身上,他全身像是燃起黑色火焰,又似穿上了黑色的火焰铠甲。
“你……你你……是什么东西……”
魔魂兽浑身颤抖起来,似乎它躯体内所有的恐惧开关被一下子打开。在它的视角里,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如天神下凡般强悍、又如魔鬼现世般恐怖。
镰刀变回长剑,剑身现出殷红之光,和希洛身上的黑色火焰产生共鸣,红光凝聚起巨大的力量,剑身由红变黑,那是遮云蔽日、吞噬天地、宣告死亡的黑色,任何光都无法把它照亮。
程丝桐见四周的树木在没有风的情况下仍不停地摇晃,林中飞鸟、地下爬虫四处逃散,耳中听到的万籁越来越嘈杂,似乎是成百上千道闪电、成百上千个龙卷风、成百上千条奔流、成百上千个爆炸的声音迎面响起,还夹杂着无数人的喊叫,无数动物的嘶吼,无数机器的轰鸣……程丝桐只感觉自己的五感都要失去。
只见眼前的希洛举剑向前一指。
“哗——”
长剑脱手,如同一枚激射而出的飞弹,拖着长长的黑色尾焰,瞬间贯穿魔魂兽的身体,深深没入地面。
顿时,周围万籁俱静,程丝桐几乎快要失去的意识总算恢复了正常。
魔魂兽承受了这绝强一击,胸口被破开了一个漆黑的洞,而它身上的邪吾也迅速溃散,快速地流入这个小洞。
“破空?”
程丝桐发现这个吞噬邪吾的洞竟然是破空。她先前从弗迦那里听闻,希洛在和阿拉西变成的巨狼战斗时,曾用破灭之刃斩开破空,进而消灭了对方,今天亲眼所见,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魔魂兽身上的邪吾很快完就被破空吞噬殆尽,它干枯的身躯立时化作一堆枯木,甚至连青焰都没燃起。
希洛缓缓关闭破空之力,凝神调息了十多秒钟,这才恢复了状态,连忙奔到程丝桐身边查看她的伤势。
“没事吧,我看看你的伤。”希洛仔细查看程丝桐的手臂,除了皮肉伤外,没有伤到骨头。
“刚才伤口里有邪吾,现在没了。”程丝桐脸色苍白,额头还在冒着汗,虽然疼痛感已经缓解很多,但外伤毕竟还在。
希洛眉头紧锁,焦急地呼叫支援。
“警戒者”小队到达后,程丝桐被送往医疗所治疗。随后雷和弗迦来到现场进行勘察,两人听了希洛讲述的情况,又详细查看了一下魔魂兽的残骸后,雷对魔魂兽伪装成人类的情况表达了担忧。
“我们必须要能精确分辨混在人群里的魔魂兽,不然太危险了。”
“只有封印师做得到,让总部请程小姐开班授业吧,我们现在需要封印师。”弗迦说道。
“总部对这个事情一直持保留意见,大概怕再发生以前的事情吧。”雷说道。
“那他们最好能找到其他什么好办法,一个个的在那边光说不练。”弗迦不悦道。
雷见希洛站在旁边一言不发,便走上前说道,“希洛,我觉得程小姐还是去到二线比较好,你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就怕她不肯,我拗不过她。”希洛有点无奈。
“这样吧,我们之后一起找她谈一谈。如果她同意,就让她在研发部专职。”雷说道。
“你费心了。”希洛道。
“小事。”雷说着看了看那边忙碌着的“警戒者”队员,对两人说道,“先回御所吧,晚上巡逻调整一下,希洛在指挥室备勤,我和弗迦两组轮换,兰飞机动。”
安排妥当后,三人便一同回到御所,希洛提交完报告直奔医疗所。程丝桐外伤基本没有大碍,只是伤口曾受到邪吾侵害,需要用特殊药物来治疗,作为普通人,恢复就会慢一些,但好在她自己也能解决,也就无需住院了。
关于让她离开一线这件事,希洛虽然没说,但她也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两人一同回家,在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一会后,她首先开了口。
“这次大意了,下次我会小心的。”
“不是,你……”希洛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们担心我,所以肯定打算让我不要再出外勤了,是不是?”程丝桐笑道。
“程大仙,啥都瞒不过你。”希洛也笑了。
“这次真的只是意外,忘记布防了。”程丝桐用手指戳着希洛的脸说道,“你可千万别把我按在办公室里,那样我会闷死,而且和你作息时间错开了,都很难见到你,我可不要。”
“我知道的,但我不想你有危险……”希洛望着程丝桐的眼睛,想到自从她跟着自己离开尹赫来到东临,虽然还不到三个月,却已经经历了许多事,这双明亮的眼睛也会时常透着疲倦,不禁感叹起来,“以前啊,总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怕,身边的人总能保护好……哎,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不是事事都能搞定。”
程丝桐笑着,望向希洛的眼神也越发温柔,“我都知道的,你就别担心我了,以后我会一百分、一万分小心的,先给自己上好保护,好不好?”
希洛一把搂过她,柔声说道,“反正我早就说我说不过你,你说啥我都没办法。”
靠在希洛肩膀上的程丝桐偷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