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昭:你就像一坨屎。
然后他向着二当家突然冲了过去。
二当家知道这个读书人不简单,但是没想到竟然这么不简单,因为木昭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而人们最直接的,最快的武器是敌意和杀气,身体的速度再快也追不上。
于是在交锋之前,他们的杀意和情绪先撞在了一起。
冷漠的眼神,愤怒的眼神,厌恶的眼神,惊骇的眼神。
为什么惊骇,因为二当家看到,一缕寒光竟然比木昭还快,几乎瞬间就飞到了他的身前,他下意识的举刀去挡。
寒光闪耀,“乒~~”
在木昭的拳头飞到二当家面前的时候,一抹寒光先与九环大刀交了锋。寒光从十七的手中发出,碰在二当家的刀上碎裂开来。
那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冰块,碎片在太阳的余晖中微弱的闪耀着,恰如某些人不愿言说的善意。但是冰块所蕴含的力量和某些人不愿言说的善意一样巨大。
二当家被冰块携带的巨大力量打得倒飞出去,然后木昭的拳头接踵而至。在二当家快从马背上落下去的时候,木昭一拳砸到了他的脸上。
交锋只在一瞬间,没有人看到鲜血迸溅场景,没有人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他们只听到两道声音,耳力不好的甚至只听到一声拳头和脑袋相撞的声音,二当家便飞出去数丈远,砸起一地灰尘。风还没吹过来,这些声音都消散不见,但是已经没有人愿意去想象那张脸了,挨了木昭一拳的那张脸。
二当家砸起的灰尘把人们视线吞没,直到这个时候,二当家的马才长嘶起来往身后跑去,山贼们惊慌的拿出马背上弓箭,拉满了弦瞄着商队。木昭捏着拳头,一瞬不瞬地盯住灰尘里那个隐隐约约的人影,十七的旁边慢慢凭空凝结出一块一块的冰块,在太阳低下闪烁着光芒。
山贼和商队的人们心思全部聚在灰尘中的二当家身上,挨了这么一拳的人是否还能站起来。
灰尘没有散去的迹象,越来越浓。
突然,一声痛苦的咳嗽从灰尘里穿出,刺入人们耳膜。灰尘外面的人模模糊糊的看到二当家身影,他撑着地慢慢的爬起来,那柄吊着九个铁环的大刀在他手里叮当作响,偶尔会从灰尘中反射出一道光芒。
人影从灰尘里慢慢走出来,这个影子如此的脆弱,像烛火一样左摇右摆。但又如此的令人恐惧,一股藐视鲜血和生命的残酷气势,从二当家身上发出,迎着风扫了过来。
或许这种气势不具备任何实质的力量,但却让人们感到恐惧和窒息。连木昭手心都微微出了些汗,他毕竟只是个才十八岁的读书人,尽管这些年走南闯北,但他一直是跟在先生身后,现在却是一人独自面对。
二当家走出灰尘,人们看到他的样子,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他们任然想惊呼出声。
二当家的脸被血水全部覆盖了,鼻子无力的耸拉在脸上,不知道哪里的骨头刺穿鼻子露了出来,一节骨茬孤零零的耸立在他的脸上,脸上不正常的扭曲着,一直眼珠被扭曲的脸挤得凸起。
木昭的愤怒被这张脸上的血腥泼灭,他感觉到一丝罪恶感。
“见义不为,无勇也。”
他这么安慰自己,然后走到了商队最前方,正视着二当家。
二当家手中的刀闪耀着凛人的寒光,铁环磨在刀身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的眼睛里没有木昭,至少现在没有。他烁烁的盯着十七,看着漂浮在十七身旁的冰块,癫狂的笑出声来,声音如蠕动的蛆虫一样难听,
“法术,竟然是法术。哈哈。”
他一张嘴,血水从口中向外冒出,把胸前的衣服印上殷红的血色。
如若不是习武多年,反应不算慢,他已经被十七那一块冰块洞穿手臂了。但即使习武多年,即使已经用刀挡住了,他依然被冰块打飞了出去,然后被一拳毁去了面庞,而且这一拳几乎将他打得重伤垂死,失去了战斗力。
连还手的力量都没有,老天竟不公至此!
他用力的吐出一口血,血水粘着碎裂牙齿打到木昭的鞋上,木昭一动不动的立在二当家面前,脚趾在鞋里微微缩了一缩,一言不发的盯着二当家。
二当家终于将眼光移到木昭身上,他不需要任何的言辞,借助那残破的脸,就可以把狰狞表现的淋漓尽致。他冷漠的说道:
“你不杀了我吗。”
木昭强忍着恶心,还有一丝的厌恶和罪恶感,尽量平静的说道:
“若二当家就此离去,我们自将不做阻拦。”
“哦。” 二当家轻轻的答应了一声,语气几乎不包含任何感情一般,平静得让人觉得不安。
他把手中的九环大刀随意的扔在地上,如同丢弃一件垃圾一般默然。
九环大刀不再乒乓作响。二当家慢慢转过身,颤颤巍巍的向前走去,犹如被掰掉了牙齿和利爪的老虎一般风烛残年,和绝望。
他用一种充憋屈又满是畅快的声音说:
“我的性命从出生便注定下贱和肮脏,就如同这张破碎了的丑陋的脸。”
他哈哈笑起来,笑声如痛哭一般,像是真的快乐,又像是哭吼。他接着用那种令人生畏的语气的说道:
“年少的江湖高手,会法术的人间宠儿,还如此幼小便已经光辉万丈了。哈哈,哈哈哈。”
他走到一个山贼身边,山贼颤抖着翻身下了马,小心翼翼的将二当家扶上马背,带着惊恐的表情退到了一旁。
二当家的手用力的捏着马颈上的缰绳。在这副做不出任何表情的脸上,他的脸突然大幅度的变化起来,像一滩烂肉的的脸庞不堪重负,经不起这种大幅度的变化,轰然崩塌了,血水纷纷从皮肤表面溢出,放肆的在他的脸上舞动着,聚在一起,又散开,然后流下。
而他的声音比他的脸还要癫狂。
“即使这么下贱的生命,也要你们这些自以为优雅的生命,为此付出代价。”
他癫狂的嘶吼起来:
“放箭!”
山贼们在他的嘶吼下纷纷放开手中的弓弦,箭矢“嘭,嘭,嘭~”划破空气飞驰过来,像初始的暴雨一般,稀稀疏疏,疾如激电,从天而降。
木昭大惊失色,他感到了恐慌,还有滔天怒火。
因为箭矢并不是只飞向他一人,而是覆盖了整个商队。
木昭在箭矢之中奔跑起来,不是躲,而是抓。他抓向身前的,身后的,两旁的,他想把所有的箭矢都抓下来。
但不可能。
他看着狡猾的箭矢从各处飞向商队,看着那些溜过他身旁的箭矢,没有抓住的箭矢,他已无能为力。
是不是箭矢之下的流出的鲜血都将是他的罪孽?木昭这么想。
目眦就要尽裂了。
可他忘了十七。
飘在十七身边的冰块突然舞动起来,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在商队四周,滑翔,回旋,起舞。
箭矢纷纷断裂,箭头弹射在地,箭杆无力地落在尘土里,箭羽瑟瑟在风中抖动。
一波箭雨结束,木昭回头寻找着是否有生命因此消逝。他的目光快速的扫过整个商队,看到点点鲜血,有几个人受了些伤,但并没有人因此死亡。
万幸。
然后木昭一下转过头来,冷冷的看向山贼们,紧紧握起了拳,被他抓在手中的箭矢在怒火下纷纷断裂,十七飞身到他身旁,法术凝结成的冰晶在十七的身旁不安的颤动着。
护卫们满眼通红,走到木昭身后,刀身闪闪发光。
山贼们一波齐射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当他们回过头时二当家已经策马跑了。准确的说,在他们放开手中的弓弦的时候,二当家就已经策马转身跑了。
山贼溃乱了,首先溃乱于人心。
聪明的山贼没有丝毫预兆的往后撤去,企图撤出这支已经彻底得罪了那个少年的队伍,他们终于察觉到了双方力量的悬殊。
但他们依旧不够聪明,因为最聪明的人已经跑了。
蠢的山贼手中拿着第二支箭矢准备拉弓,方才感觉到不对劲,惶惶不安起来。
他们下意识的看向平日里那些比较聪明的人,才看到那些人坐下的马蹄往后退了一步,他们便溃散的往后逃了去。
二当家第一个逃走,愚蠢的山贼们是第二波逃走的,那些自以为聪明的山贼被落到了最后。
十七看着溃逃的山贼们,对木昭说道:
“要怎么办?”
“全部打断腿!”木昭咬着牙,上下眼皮不自然的颤动着。
年轻人以为自己已然冷血了下来,率先向着山贼冲了出去。
十七紧跟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