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放翁说起 早起,读钱老《宋诗选注》放翁诗,觉“人言悲秋难为情,我喜枕上闻秋声”甚好。靠在窗边听秋雨落芭蕉,真是一场美妙的声音盛宴。可惜,在户户门前兼芭蕉,庭中均海棠的蜀地未曾听过。李清照词里曾写,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一言写尽芭蕉海棠,《红楼梦》里宝玉住处怡红院便也只是“怡红快绿”罢了。古人在庭院设计里把芭蕉与海棠相适一处,这是再美不过了。而海棠背后若是白墙灰瓦那就绝美了,有水墨文人气息。
而放翁的另一首《剑门道中遇微雨》让我无法释怀,这样的诗,这样的感叹,看来不说说蜀地行怕是不行了。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消魂。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我也想问一下自己是不是诗人的料,亦或是杜工部的许身一何愚,窃比稷与契。
入蜀第一站是绵州,偶登越王楼,更不曾想遇到了欧阳永叔。于是乎,坐在门槛上看着永叔像出神,才看完叶嘉莹的《唐宋词十七讲》,对于永叔有了更多的了解,也十分喜欢那一首《玉楼春 樽前拟把归期说》里的“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不曾想永叔是蜀地绵州人,真想说一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而自己无需计划什么。遥想当年苏轼考试,永叔曾想提名其为第一,又担心是自己的学生曾巩,为避嫌而提为第二。放榜后才知晓是苏轼便大为遗憾。后东坡去拜访永叔,永叔还问东坡考卷里的一句话的出处,殊不知是东坡杜撰的。永叔后来自号六一居士,这“六一”也真是潇洒:集古录一千卷,藏书一万卷,有琴一张,棋一局,酒一壶,一翁老于其间,是谓六一居士。而那个醉能同其乐,醒能属文的庐陵人终是愿与西湖老,当然,此西湖自然非彼西湖……想到这些我不禁暗自发笑,此情此景真是无需多言。而永叔与梅尧臣的情谊更是让我羡慕,很想问一句:微斯人,吾谁与归?
想是在天下吧?谁人不识。说说越王楼的来历吧,越王楼是唐太宗第八子越王李贞所建,楼高十丈,当时居四大名楼之首,据说是一座越王楼,半部中国文学史。有讹传李白《夜宿山寺》便是写于此地。虽如此,但在唐时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的建筑,估计是少之又少。不像现今随处可见高楼大厦,似乎唯高楼大厦方显这座城市的壮阔辉煌。
想来是有些可笑的,我是午后上越王楼,直至日落西山都不愿离去。居高临下,看这座呈“巴”字水绕的城市,还有诸多诗人陪伴,何曾想着离去?杜工部也在此处写道:绵州州府何磊落,显庆年中越王作。孤城西北起高楼,碧瓦朱甍照城郭。楼下长江百长清,山头落日半轮明。君王旧迹今人赏,转见千秋万古情。而一说李太白便是出生于此,李杜诗篇、李杜情谊更是千古传诵,自不必多说。
楼中题诗实在丰富,奈何自己太过笨拙,所记甚少。另外,看多了也有些烦腻,便坐在楼顶等待日落。靠在栏杆上,偶然发现窗里的夕阳真像东山而起的朝阳,便道:背向夕阳东山起。无奈才疏,接不去了,便作罢,静候这个城市入夜。夜晚,不期而遇了一场美丽的霓虹灯表演,门庭冷落,扶着栏杆,不知为何想到了李煜的帘外雨潺潺: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自然,也有稼轩的把栏杆拍遍。不过是些闲愁罢了,又有谁人知?
翌日,便起身去了蓉城,这座城市除了猪蹄和豆花面之外,没有留下什么特别深的。哦,不,还有一只猫,还有薛涛。早上,我坐在客栈门口的沙发上看书,其实没有看进去多少,不过是想看看这个城市里的人。一只白色的小猫,便卧在我的脚边,陪我读书。他一定也是喜欢安静的,喜欢在静悄悄的早上阳光洒在脸上的感觉。
蓉城锦江,想着定会比绵州涪江更美吧,毕竟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云变古今嘛,可惜却让我失望了。可遇到了幽篁和薛涛也是值了。王维曾写,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薛涛这位女诗人知晓的人似乎不多,我也对之不甚了解。只知是长安人,16入乐籍,与韦皋、元稹都有佳话流传,有恋爱诗薛涛笺流传,但未必可信。可奇怪的是,清代人对之甚是喜欢,甚至有亲王的礼遇。我很是不解,想是浮名过甚了吧?附一首薛涛诗供看,评说自在心中。南天春雨时,那鉴雪霜姿。众类亦云茂,虚心宁自持。多留晋贤醉,早伴舜妃悲。晚岁君能赏,苍苍劲节奇。另还有一疑虑,不知道为何薛涛墓会在厕所后边,实在让人纳闷和寒心。
晚上,去了山城,在两江汇合处坐了很久,想起了很多人和事,像是人只有在大江大河面前才会有的感慨吧?孔夫子不也在江边说,逝者如斯,不舍昼夜嘛。我的一点感慨不过尔尔。再一日,便是坐着轻轨上天入地,然后在书店打发了时光。来这里的第一感觉便是,可以拍一部绝美的电影,果然有人帮我实现了。我了无遗憾了,吃了一碗小面,离开了。
2016年10月5日11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