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着奥斯卡最佳女主的奖项去看了《三块广告牌》,看完之后最直接的感受就是压抑。
故事讲述了一个女儿被奸杀的绝望母亲,在经历悲痛之余对警局的办案不力产生愤怒,继而她的情绪像一颗火种一样在小镇上蔓延,并围绕着她和身边的人引发了一系列的事故和意外。
电影中的母亲名叫米尔德丽德,她总是身着一身蓝色工装,瘦削的脸上眼神犀利表情淡漠,被胡乱束起的头发使她时时刻刻像一只会被引燃的炮竹,一点即炸。为了督促警方早日追拿真凶,米尔德丽德在女儿被害的那条路上租下了三块广告牌,在上面分别写了三句话:
“强奸致死”
“凶手至今逍遥法外”
“你在干什么,威洛比警长?”
毫无疑问,这三块广告牌上的内容在小镇上掀起了轩然大波,故事也由此展开。
“你在干什么,威洛比警长?”面对米尔德丽德对警长的公开质问,小镇居民们都在为警长打抱不平,但米尔德丽德却对此毫不在意,甚至说“总要有人为这件事负责”。
即便在被告知警长已经得了癌症时,米尔德丽德依然坚持己见,认为警长更该利用有限的生命时间去查出真凶。看到这里,也许很多人在对一位失去女儿的母亲这样做表示理解之余,同时也在心里对这个母亲的性格有了自己的一些判断,偏执、冷血、不近人情,为了宣泄自己的痛苦,而不惜给别人也带来痛苦。
但好的角色塑造向来都不会是单一的,导演想要在人性的复杂性中制造一种平衡。于是我们便在母亲米尔德丽德的暴戾情绪下,也看到了她柔软善良的另一面:
她可以在神父来她家劝她撤回广告牌时,近乎玩世不恭的的用言语侮辱并驱逐对方;
但她又会充满爱心的帮在窗台上翻不了身的甲壳虫翻个身,让它得以顺利爬行。
她可以在送儿子上学时遭到被扔脏物,恶狠狠地下车质问是谁干的,然后用力踢学生裤裆;
但她又会在在警长吐血时下意识地柔声唤他“亲爱的”,并惊慌地为他叫来救护车。
她可以在得知牙医对广告牌有异议时,毫不犹豫地用电钻在他指甲上钻了一个洞;
但她又可以在广告牌下跟突然出现的小鹿轻声对话,直至痛哭流涕。
为了她死去的女儿,米尔德丽德心怀愤怒,孑然一身的在与整个小镇作对,到最后,她对周围的愤怒达到了峰值,最终选择了火烧警察局,烧伤了警员迪克森。
在我看来,米尔德丽德像极了现实生活中的许多人,外表坚硬冷漠,看似不近人情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内里却柔软脆弱,活的像只刺猬。这样的性格,注定了她的人生会有诸多坎坷与不幸。
在看电影前有看到一些评论说,这部电影体现了母爱的伟大与光辉,但看完电影后,我却觉得,米尔德尔德在寻找真凶的过程中所做的这一切,其实也是在寻求一种自我原谅。
是的,米尔德丽德她的身份是一位母亲,但同时她首先也是一个人,一个被自己的性格所影响至深的人。
她性格中偏执脆弱玻璃的一面,使她不懂得如何与人柔软的相处,她空有满腔的爱与善良,却不知道如何去表达。所以当她与儿子发生争吵矛盾时,她用将麦片洒到儿子脸上的方式来示好。
而就在女儿安吉拉出事的那一晚,安吉拉出门玩耍前向米尔德丽德借车,本是小事一桩,但米尔德丽德却又一次跟女儿发生了争执,两人在相互赌气中撂下狠话,不想赌气的话竟一语成谶,女儿竟真的在路上遭遇了强奸并被烧焦抛尸荒野。
尽管发生这样的悲剧在电影里是一个意外一个巧合,但我想若现实中也遇到这样的事,任何一个人都会为此陷入到深深的后悔与自责之中,米尔德丽德也不例外。作为一位母亲,她的悲痛是无人能比的,但同时她也在自我逃避,自我折磨,她一定无数次的希望自己没有因赌气而将那句“我也希望你在路上被人强奸的”话语说出口。
所以回到影片的开头,米尔德丽德租用了三块广告牌,表面上是为了控诉警察局办案不力,督促警察局尽快捉拿真凶,但实际上,租下三块广告牌是米尔德丽德为了进行自我折磨自我惩罚而采取的举动。
就像儿子无比愤怒地在车里对米尔德丽德说的那样,这三块广告牌让他片刻都不能忘记安吉拉是怎么死的,每看到一次就会痛苦一次。
而米尔德丽德也正是想要以这种方式来无时无刻的提醒自己,在那一晚,女儿安吉拉发生了什么,而在安吉拉遭遇不幸之前,她又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她无法原谅自己。
就连最后一个广告牌上写的“你在干什么,威洛比警长?”这句话,也像极了米尔德丽德对自己的质问,“你在干什么啊,米尔德丽德?”
深陷这种情绪下的米尔德丽德深知女儿不可能再复活,就算捉拿了真凶,女儿也依然无法再回到她的身边。她将内心深深的无力感和自我愤怒转化成了对他人的愤怒,于是她怼天怼地怼众人,以此来找个情绪发泄的出口。
电影中这样的人物形象也许是饱满引人深思的,但现实中这样的人很难不会给他人带来痛苦。温情永远都需要去被表露出来,不是每个人都有义务去扒开你硬硬的外壳,去看你血肉模糊柔软的一面。这的人格值得同情和理解,但不值得推崇。
而至于威洛比警长和他的三封信,则是导演想要去升华的电影主题,愤怒永远都不能解决问题,愤怒只会招致愤怒,唯有爱与放下,才会找到问题的答案。
在电影的结尾,当米尔德丽德告诉警员迪克森,警局的那场大火是她放的时,被烧伤的迪克森回答说,“不然还能是谁呢?”
听到这句话的米尔德丽德露出了整部剧中的唯一笑容,因为迪克森的这句话,意味着被人原谅,也意味着对愤怒仇恨情绪的一种放下。
影片没有告诉我们一个结局,但我知道,米尔德丽德的自我原谅与自我和解之旅,依然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