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时候,看到的外公,他总是笑盈盈的,好像没有什么烦恼。后来想,应该是有烦恼也不会显示在脸上。
有几件事,外公是很上心的。
大姨家的大儿子(我表哥),出生后发现有先天性兔唇。那时不像现在,孕妇有四维可以排畸。表哥出生后,邻里各种说法,最神秘的莫过于说表哥的爷爷,在大姨怀孕时把后山一块完整的石头打成了猪槽,用作盛猪食。那是一块完整的石头,邻居还劝过表哥的爷爷不要打什么猪槽,最好什么都不要动。但表哥的爷爷不信这些,硬是在中间打出一个凹槽作了猪槽。这下一看表哥,邻居们总是拿这个说事。
表哥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外公到医院看病,想把这病治好。先后到了县医院,辗转又去了市医院,终于找到一家医院能补。外公说,在医院门口,有个陌生人,非要表哥认他做干爹,说认了干爹病就能治好了。但外公说这个医院就能治。那时没能听懂,很久以后才明白,兴许外公是怕遇到骗子。
在外公努力下,终于补好了兔唇,可以看出补的痕迹。外公说,因为程度比较严重,虽补好了外面看得到的,但嘴里面的就没有办法了,到最后会直接影响到说话,有时可能会“口齿不清”。
我不知道在这件事上,外公和表哥去过多少医院,碰了多少壁,表哥应该会印象深刻。我记得在外公的葬礼上,见到表哥给外公磕头,双膝下跪,三个响头。想到外公和表哥,我就能想起外公带表哥看病的事。
在外公的外孙中,大姨的两个儿子和我的年龄相差不大,我和表哥同级,表弟低一个年级。三人中,那时我的成绩最好,外公最关心我的学习。
六年级那年,我父母第一次双双去了城里打工,我作为留守儿童呆在自己家里,自己做饭、洗衣、上学。我没有住外公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外公家离学校更远,加上自己有点叛逆,宁愿一个人在家,没人管,逍遥自在。但我时不时会往外公家跑,不为别的,只为去拿零花钱。父母打工前把我的学费等给了外公保管,我就经常跑去找外公要钱。有时实在没拿到,我就把二楼上外公几个儿女上学时的课本装进背篼里,背到我们院子里做鞭炮的王家卖了,5毛一斤,换点零花钱。外公家的那些作业本、书籍有一大半就这样被我卖了,换来的钱买了各种零食,一天要用几块钱,花钱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一年,叛逆的我,打了耳洞,还戴着吊坠耳环。我至今都不敢想象,一个六年级学生,何以不管学校的校规校纪,做这事的。理所当然,那时我的成绩很差,六年级四班,是三个地方村校组合在一起的,和一群一样叛逆的人裹在一起,而父母却认为我在好好学习,还想着我会考上我们那时其他镇比较好的初中,然而结果却是不尽人意。
那年暑假,我头一次进城,去父母打工的地方玩,我记得母亲说,你用了那么多钱,怎么也没给自己买衣服。是的,春夏之际,我只穿一件粉红色的衬衣和一条草绿色的裤子,自嘲这是一朵粉色的花和绿色的叶子,天天穿。有一次洗了遇到下雨没干,我找不到衣服穿,硬是跑到外公家去穿了一件舅妈的衣服裤子去上学,那一天我迟到了,站在操场上,觉得很丢脸。
后来上了初一,我就立马和以前称兄道弟的同学不来往了,一门心思好好学习。我不知道外公怎么看待我那一年我的叛逆行为,只记得外公说,父母挣钱不容易,要节约用钱。
另一件事就是高三毕业,没考好,志愿也没有填好,我心里有很多不甘,暑假期间跑到学校去补习上高四。父母和外公商量,让我别补习了,怕我压力大,重蹈二舅舅的覆辙。二舅舅当年一心想考师范,考了几年没考上,外公担心我也会这样。所以我就直接去上了大专。这一点很感谢外公,我不知道自己补习是否就真的能够考得好,各种压力在当时已经压得我踹不过气来。后来到了大专学校,一门心思看书学习,考自考、考证,后来考了学校的专升本,五年,得以本科毕业,也跟上高四一样了。
这是有关外公和表哥、外公和我的一些事,一直印在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