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兄弟两个,我有个大伯,比父亲整整大二十岁,大伯有三个闺女,也都比我大好多。我是80后,恰逢计划生育查的最厉害的时期。因为是个男孩所以父母不敢再要二胎,我是小字辈唯一的男娃,理所当然的成了家族的掌上明珠。
无论是伯父伯母,还是年龄比我大许多的三个堂姐,从小都把我当做视如己出。无论是吃的、穿的、用的、玩的,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我。整个家族团结和睦,其乐融融。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大姐、二姐在我闪亮的电灯泡的照耀下逐个恋爱、婚嫁,伯父伯母也兴高采烈的送闺女出阁。
三姐出阁之时,我已经上初中。出阁喜宴当天下午送走客人,大伯在卧室当着三姐的面抱着我嚎啕大哭,“老四,明天你三姐也走了,就剩你自己了”,三姐和伯母在一旁偷着抹眼泪,我只以为大伯喝醉了,但心里却有种说不上的滋味。后来我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父亲,父亲也只是面无表情,低头不语。
自从三姐出阁,家族里的氛围也在在慢慢的改变。逢年过节所有家族传统事务大伯开始慢慢教我来做,教我给祖先上香,烧纸,教我跪拜大礼,教我祠堂规矩,我却很不喜欢,但又不能不做。
日子又如此平静的过了好多年,直到我大学毕业。
大学毕业,决定和女朋友留在城市工作,父母亲虽然不反对,但从脸上却流露出依依不舍。最后木讷的父亲说了一句:“去看看你大伯、大娘吧”。大伯从父亲口中得知我回家探亲的消息,早已准备好我小时候最爱吃的糯米糕,杏仁酥,XX可乐,看着大伯佝偻的背影一边不停地忙活着,一边和我不停地唠叨着生活的家长里短,我才发觉那个曾经能轻易托我上肩的大伯已经是一个71岁的老人了。想着想着就莫名的无语凝噎。
又过了一年,准备在城里买房子结婚。房子首付钱,自己手里有10多万,父母给了10万,伯父伯母借给了6万,说是借,后来还的时候也没有收,说是给孙子留着娶媳妇。我看了看父亲,父亲点点头,我也没有在再推辞。
就这样简简单单装修好房子,准备结婚了。婚礼当天,伯母把奶奶传下来的一只玉手镯戴在了妻子手上,并郑重其事的说了一句,“这个手镯只传给崔家老大媳妇,一定要保管好,保佑崔家多子多财多福”。三个姐姐对妻子投来羡慕的眼光。拜天地时父亲和伯父坐在一起,母亲和伯母坐在一起。伯父脸上又洋溢起熟悉又久违的笑容,那天是我记忆中伯父第一次喝醉酒。
转过年的农历二月初三妻子生了一个女孩,全家高兴极了,女儿是早晨两点出生的,受伯母嘱托,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得知消息后的伯母从家里带着温好的黄酒和煮好的“祖传小米粥”,不到三点就到了产科病房,伺候妻子喝黄酒,吃粥。说这是崔家的传统。伯母和母亲当年都受到了奶奶如此高的礼遇。伯母看着刚出生的孩子会心的笑的合不拢嘴。
时隔三年妻子又生了个女儿,全家人依旧很高兴,伯母依旧按照崔家的传统伺候妻子喝黄酒吃祖传小米粥,临床的产妇却偷偷的哭了,因为她二胎也生了个女儿,待遇却像被打入了冷宫。伯母却安慰她“女儿好,女儿好,女儿是娘的小棉袄”。
如今大女儿七岁了,上了一年级,二女儿四岁了,过完年马上要上幼儿园了,正是讨人喜欢的时候,因县城离老家不是很远,所以两个女儿经常在老家跟父母和伯父伯母带。孩子已经成为两对老人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
因为疫情原因在国外工作的我过年回不了家,除夕晚上通过手机视频隔空给双老拜了年,磕了头。大伯又激动地哽咽起来,我也不禁潸然泪下。今年大伯81岁,伯母77岁。这是我第一次过年不在家。
后来媳妇告诉我,“你今年不在家过年,伯父伯母给了两个闺女一人5000块钱,说替你给孩子买点东西。还说了想让我们再生一个男孩,说是儿女双全”。听罢,我心如翻江倒海,五味杂陈,脑海中不断涌现三姐出嫁时,大伯抱着我嚎啕大哭的无奈,生活的压力却又使我立刻清醒!
梦中耳边又传来伯母的叮嘱“这个手镯只传给崔家老大媳妇,一定要保管好,保佑崔家多子多财多福”。
一边是老人的期盼,一边是生活的压力。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