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啦啦啦~,嗨啦啦啦~,兰花草儿开,每当这几句歌词和旋律在脑海中想起来的时候,就会把我拉回那个夏天的清晨,我睡眼惺忪的看着边哼这几句,边手里做饭的奶奶.........
前两天打电话,和奶奶聊天,就问最近在干什么,没想到她说她早上六点就起来就去地里除草了,真的不敢想象一个84岁的人了,还能有这个精神,对照自己,我不由的想能不能活到那个年纪可能都是问题。听歌在小区里溜达的时候,或许该写写这个一生都闲不下来,能吃的了苦的女人了。
农村的夏天是安静的,是带着点清凉的。不比南方,夏天的北方只要是站在阴凉处,再稍微来点风,就会一阵清凉袭来,不说是沁人心脾吧,但就那一丝凉意,就会把太阳晒的疲乏驱逐开来。疲乏的人大多是村里边种地的,还有那个大中午要去上学的自己。干农活的人早晨刚蒙蒙亮就要起床去除草,趁着太阳暴晒,要把菜地边的杂草晒个干净,会满满的期望着今年菜价好点,菜产出好一点,待到卖时可以卖个好价钱。那个时候爸妈在城里做生意打拼,我便留在乡里上学,和奶奶一直住在一起。虽然两个人孤单了些,但好在我性格不算是叛逆,也就能当奶奶的听众了,听她说和爷爷的事,听她说生产队的事,听她说养育子女鸡飞狗跳的事。
奶奶出生的的日期是比较巧的,小名“冬至儿”,就是农历冬至出生的。估计是太爷太奶没有什么文化,索性也就用这个节气起了个这个小名,我自从知道这个小名之后,偶尔也会犯上作乱,也会叫几声“冬至儿”来抒发一下自己心中的不快。原因就是那个时候奶奶并不会像其他家庭的爷爷奶奶一样,自家的孙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孙子要什么他们都会满足,而“冬至儿”是克制的,虽然没有文化,但知道什么该给,什么不该给,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比如小时候放学“贪玩”,就去跑到街上一直玩着不回去,奶奶做好饭左等右等我不回去,只好拿着条子就去找我,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吓我,而我本能的看见后就就得赶紧往回家跑,以至于小时候有段时间是比较恨她的,直到后来有一次我大腿内侧不知道什么原因比较疼,就随口说了一句,而奶奶就因为这句话想了好几天,后来我说不疼了,才放下心来。
记忆深刻的另外两件事是,她对待我和其他孙子也是“不一样”的,有时候若是遇见其他孙子孙女来看她,她总会把我搁置在一旁,先满足其他人,那个时候心里其实挺失落的,但直到我去城里读书的时候,有次闲聊,奶奶说,你要打电话要回乡里的时候,我就站在桥头一直望啊望,一直等啊等,你怎么还不回来,听着我敲门的声音,就奶奶开门,简直不要很开心,见面的第一句话总是问:吃了吗,不要饿着了;还有另外一件事是,自我上大学开始之后毕业留在外地工作(将近十年的时间了),每次回家又离开家的时候,奶奶会说,你每次走的时候,心里总是酸酸的,直到那一刻才深切的感受到,那些藏在她心里的爱,奶奶最关心的是我,最在意的是我,那么多孙子里面最爱的人是我。(次奥,我要哭死了)
“冬至儿”那年十八岁,具体与爷爷相识过程是不知道了,那个年代是没有那么多感情的,十里八乡有差不多条件的,不是那种投机倒把,基本上就嫁了。据奶奶说,为了娶奶奶,爷爷那时候家里也借了很多外债,等她到家里的时候,只有太奶(没过多长时间太奶就走了)和一堆空空如也的家具,家里翻箱倒柜的找不出几两米,真就是为了娶个老婆,把家底掏空了,说家徒四壁是一点不过分的,虽然当时社会客观环境在那里,但我想她当时肯定失望死了,穷的也太过分了,真的就是吃了上顿就得愁下一顿。其他往上故事,依稀只记得说太太爷还算是在家那边略有资产,据说是有一条街的商铺,后来被太爷一顿赌博,就剩个穷房子了,当时我还想怎么这么败家子,影响我成为富三代,后来我看到余华老师写的《活着》,主人公富贵也是好赌,输给牛二很多房产,wg时期,牛二因为房子问题被送上了断头台,而富贵则幸免于难,不得不让人唏嘘,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
那个时候来到家中,爷爷是有个大哥的,记忆太过久远,奶奶也说不清楚了,只是依稀记得,大太爷、太奶走的早,留下个“小叔子”,或许是精神问题也或许是年代问题,他总是一副吃不饱的样子,奶奶做饭的时候总是厨房门边上紧紧盯着锅,爷爷看着心疼,做好饭总是会和奶奶说:给他多点吧,看着可怜,也就这一个侄儿子了。后来到了挨饿时期,大家都是吃不饱饭,这个“小叔子”更不用说了,有次他饿极了,竟然偷跑到地里去吃生大豆,结果可想而知,肚子胀的鼓鼓的,吓坏了爷爷奶奶,但好在命大,小命还是留下了。后来家里也实在没有粮食,他就偷跑走了,爷爷找了很多地方无果后就放弃了,毕竟家里那时候已经有了我姑妈,大伯了,家里孩子也在等着吃饭呢。那个时候听到这个故事,我其实还报了一点侥幸心理,就像爽剧一样,幻想着这个“小叔子”突然哪天回到家来说,我发达了,感谢当年嫂嫂的照顾,回来报恩了~,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没有音信,或许当年出走没有多长时间就已经死在了哪个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后来随父辈们的诞生,家里的日子在爷爷奶奶的操持下,虽是仍然清贫,但好在家里热闹了起来,据奶奶说:那时候父辈们也算是听话,放学之后就要在家里帮忙做饭,去地上干活之类的,有时候也会为了那一两口吃的,争来争去的,大概是亲兄弟姐妹,还要上手打架的,等爷爷奶奶回来之后,就开始断官司。而我的父亲作为最小的一个,总是能占到便宜,爷爷总会说:成娃还小着呢,你们让着点啊。
麻绳专挑细处断。在父亲刚刚交上14岁的时候,爷爷由于常年的赶马车,要去很远的地方拉石头,早出晚归的,又吃不上饭,慢慢得了肺气肿,别家都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中时,在那个1987年的初二的早上,和奶奶安顿完姑妈们和父亲的的终身大事之后,就撒手人寰了。直到父亲25岁结婚,这将近十年时间,奶奶独自担起了这个大家长的角色。
很多年以后我看见父亲还枕着爷爷的那件棉袄时,我想他在心里深深地思念着爷爷,记着爷爷跟他说要好好学习,记着爷爷偏爱他,记着临终时还嘱咐奶奶一定要让他成家立业,记着爷爷种的西瓜是那么甜,记着爷爷皮鞭子一响,是爷爷回来了~
爷爷去世之后,日子还得过下去,俩个姑妈和父亲便是奶奶活下去的盼头。记得奶奶说,一下子身边没有个人了,独自撑起一个家是恐惧的,是无助的,为了抚养他们,早上六点就要去干活,干完本该干的,还要去干多余的,要忙到晚上十点才能回来,可以想象这种工作量,真的没有几个人坚持的下来,一说起这个,奶奶已经泪流满面了。后来,凭借着与亲家的斗智斗勇,凭借着省吃俭用,父亲结婚成家。也就是这时才完成了当年爷爷简单的那么几句嘱咐,而此时她的人生已经过半了,她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我想爷爷泉下若有知,一定会好好谢谢她的。
好在,现在回头看时,这些都过去了。
家里的老房子也终究抵不过岁月的侵蚀,随着最近几年新农村的改造,要被推掉重新建造了,推掉的时间还在读书,也没有机会再去多看几眼老房子,也没有留几张照片,是回不去的那个清晨,回不去的那个老房子。推掉房子之后,奶奶就回到了城里住楼房,虽说她在单独的一个卧室,但奈何性子总是待不住,吃完饭总要回老房子看看,好似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家,说是回去喂猫、狗,实际就想回去看看,只有静静看着老房子,心才会踏实,才不会着急。
就在打电话的时候,听奶奶说已经搬回乡里了,听着语气都比以前打电话精神了很多,以前打电话都是打个几分钟就不说了,那天出奇的聊了半个小时,我想,她也终于找到了让自己安心的东西,让她安心的老房子,而我呢?
还在寻找,还在寻找那个能让自己真正安下心东西,或许是人,也或许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