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伸伸懒腰,打着呵欠,扫视一眼熟悉的村庄,从回忆中缓过神来,想到她这一生终于从乡下来到县城,当初就以为是天堂了,没想到,自己后来还能经常去省城,就又会心的笑了。
当年随老头子去了县城后,王老太逐渐的熟悉了城里的节奏,可是老头子的病却始终没有好转,但是王老太也没有在意,可能是一辈子都自我惯了,不怎么会委屈自己,老头子明明不能闻烟味,家里的人都戒了烟包括几个女婿,只有王老太一个人整天依旧吞云吐雾,经常呛的老头子巨咳不止;哪怕就是老头子骨瘦如柴的时刻,王老太也没有刻意的去照顾他太多,都是他一个人熬药一个人洗衣服一个人去做化疗,王老太依旧只做着她熟悉的老几样:做饭,打牌,逛街,洗碗嘛,王老太一辈子使唤人惯了,现阶段已经又教会孙子孙女洗碗了。
尽管是老夫老妻了,但偶尔也会和老头子拌嘴,主要是互相看不惯,老头子一辈子主张先苦后甜,有了好东西总是藏着,直到坏了才舍得吃,她则相反,有好的马上就吃,人生又不是来受苦的,她忿忿;老头子一辈子两袖清风,为人耿直,总爱帮扶弱者,她则是完全的现实,谁混的好就看的起谁,哪怕对于自己的子女也不例外,人只有一辈子,有没有大生三世的,现实点怎么了,她自解。
来县城的第八年,老头子就去了,走时一直说没让她过上好日子,她静默,曾经在心里恨了无数次的人,走了。
老头子走了后,老太太的每日两大件也渐渐发生了变化,由每日的打牌变成看别人打牌,只因为没有了老头子的工资来做牌资,逛街也去的少了,尽管作为家属有一些工资,王老太仍把自己的院子一部分出租出去多点收入。
这时候的王老太渐渐明白,离开了这个自己咬牙切齿恨了半辈子的人,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的买东西,菜篮子里永远是装着让左邻右舍羡慕的食材,再也不能出门一招手就坐上代步的小车,再也不能不想做早饭就到热闹的早市上随意点餐了。
王老太渐渐明白,这个自己处处作对的人,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对的,所以,她也算悬崖勒马,不再对那个老头子偏爱的儿子儿媳加以颜色,也开始亲近孙儿孙女们。
又过了几年,王老太一个人在县城住有点不方便了,好在几个女儿孝顺,轮流接着她去自己家住,索性就把县城的院子全租了出去。
王老太的女儿也都不错,托当年老头子的福都在教育部门工作,大女儿更是优秀,后来调到省城,又在省城买了房子,装修好了经常接王老太去住。
所以啊,在村子人的眼里、王老太自己每月有一份家属工资可以自己支配,一年四季随女儿们全国各地的去旅游,没事就去省城转转,衣服也是一年比一年洋气,生活花销都是孩子们的,比着同龄的老太太只能靠低保维生,还要经常看儿女脸色过活,已经算是掉福窝里了。
可是,回忆到此处,为啥感觉一切都离不开那个人,那个自己漠然伴了一生的人。
想到此处,一行浊泪滑下,是院子里的太阳刺到眼睛了吗?王老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