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利奥特的手被烫红了一大片,他赶紧冲到水池边一把扭开水龙头,冰凉的水及时地缓解了他的疼痛,也让他的理智彻底回笼了。今天大概是他出生以来最狼狈的一天了,他从没想过自己胸膛里的方寸之地居然能够埋藏着足够熔化他的岩浆般的滚烫热情,相比之下他甚至觉得阿比盖尔对他的情感算不上爱了,不然还有什么最高级来形容他突然迸发的激情呢。而他,仅仅只是看了大卫宝儿那么一眼而已,他对他的了解都比不过对路边随便一块石子的了解程度深。但他就是敢肯定,这种感觉并不仅仅是来源于他惊人的美。
他扯了一团手纸随便地抹了抹桌台,刚刚倒茶时的不专心让壶里一半的水都喂给了桌子,他猜那水应该还正在缓慢地沿着桌腿向下爬,但他已经在厨房待得久到失礼(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他小心翼翼地端起了茶杯。
大卫宝儿没有在坐着,而是斜斜地倚着沙发扶手,他确实全然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甚至把左腿也抬了上来,长裙因此向上收了些,露出了深棕色的高筒靴。他神色轻松,却是一直看着埃利奥特动作的。这使埃利奥特在走出厨房时直接对上了他的眼睛,他倒吸了一口气。终于知道他的奇异来自哪里了,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颜色相异的瞳仁,其中一只瞳孔反常的有些扩大,却更显得妖异了。埃利奥特总算勇敢了一次,也认真地对视着他。他异常的消瘦,耀眼的橘色长发衬得他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也许自己一只手就可以把他抱起来。
大卫宝儿从他的手里拿过了茶杯,左脚的靴子“咚”地敲在地上。
“你也坐啊。”他偏了偏头,示意埃利奥特。
他有些拘谨地坐在了他身旁,特别留心地避开了他的裙子。宝儿的身子更斜了些,他扭头看着他,像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我猜你一定有一大堆的问题要问我,那就说出来吧,我不介意回答你。”他真的能看穿他的心思。
既然开了口,就一发不可收拾。宝儿显然比埃利奥特想象得更加平易近人和幽默有趣,这么说吧,他已经把他想象得足够好的,但他其实比足够好更好。比如,他很开心埃利奥特可以叫他“宝儿”或者“大宝”。
“昵称总是会让人们更加亲密,我也可以叫你‘艾利’吗?”
事实上,“艾利”并不是“埃利奥特”的昵称。于是他说:“当然可以,没问题。”
大卫宝儿热爱音乐,经常会写歌自弹自唱,他的家庭非常富有,但他却不愿意继承并为那一大笔财富劳心劳力,宁可呆在这里体验享受自由自在的生活。听他的口气,他在这里并不只是小住那么一段。而埃利奥特有信心把他留的更久一些。
更加私人的问题他居然也不介意回答,比如他很坦然说出自己是双性恋,是异装癖,异色瞳是被打伤而非天生,身材消瘦是因为不久前的药物滥用。
“我已经戒掉了,你别担心。我只是度过了一段迷茫的时期——青春期?不不不,我比你大太多了,青春期那东西早就过去了。”
这倒是埃利奥特没有想到的,他居然比他大了近十岁,从他活力四射的言谈举止上看,他本以为宝儿会是镇上最年轻的那个。毕竟镇上无论男女老少,都因为过于沉静显得有些暮气沉沉,就算是小孩子也不例外。
交谈的愉悦让他将时间的流逝抛在了脑后,他觉得他和他之间形成了某种特殊的空间,这里只有他们彼此,除此之外,连时间也不存在了。
尽管大卫宝儿本是精力充沛的,但一个接一个地不停回答问题,还是让他的回复速度越来越慢,他终于抑制不住,用手掩着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这让一只处于亢奋状态的埃利奥特突然冷静下来,他那连珠炮似的问题无论如何也太超过了。这歉疚使他又结巴了起来。
“对……对不起,你今天刚到这里,一定,一定很累了吧。我这就给你收拾房间去。”
这让对面的美人神色放松了许多,他接着又用手掩了一次嘴巴,然后那异色的双眸竟闪起了调皮的光。
“不用麻烦了吧。既然已经这么晚了,不如——我们睡一张床吧!”
“什……什么?”埃利奥特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听,但眼前人的表情不像有假,“这……这不好吧。我不觉得麻烦,你可以先睡我的床,我再……”
“所以你还是防备着我是吗?还是——嫌弃我?”
“怎么可能!”埃利奥特快从沙发上跳起来了,但同一个姿势坐得过久让他的双腿从下向上地麻得透底,“我是怕你会不习惯……”
“我有什么不习惯的,上楼吧。”
埃利奥特僵硬地笔直地躺在床边,他努力尝试合上双眼,但是他的身体显然不再服从他的指挥了,他的目光不住地飘向身旁那个人。虽然这个身旁,距离足有半米宽了。宝儿的确是累了,他匆匆洗漱过就直接找到了个舒服的睡眠姿势堕入了梦乡。但埃利奥特毫无困意,他强迫自己闭上双眼,心中默念着,这一切千万不要是一场梦。如果是,那他不会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