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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待亲情:Mother died today. Or, maybe, yesterday; I can't be sure. 今天,母亲死了。或者是昨天,我也不是很清楚。
听闻至亲的死讯,难过的感觉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甚至比不上对旅途劳顿所感到的郁闷。在葬礼上,不想见至亲的最后一面,没有眼泪,没有悲恸,随意地抽烟,对守夜的同伴心生厌恶。去墓地的路上,最强烈的感受竟然是——想到将要上床睡上十二个钟头时所感到的那种喜悦。葬礼结束第二天,照常出游、和女人约会、看滑稽电影、做爱。
对待友情:他表面随和,却和几乎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不合群,没有真正的朋友,朋友关系对他来说可有可无,更谈不上友情的概念。然而,劣迹斑斑的陌生人向他求助,他却也能答应,并能和他成为形式上的朋友。
对待爱情:基本只在意生理层面的感觉。面对女友“你爱不爱我”的问题,他会直言不讳“我不爱你,但如果你想结婚的话,我也不会反对”这样的话。对他来说,爱情和婚姻,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都不重要。
对待工作:总是以应付的态度面对,仅仅作为维持基本生活的手段。在意老板的责骂,却毫不在意个人职业的发展,碌碌无为,不求上进。
对待生活:懒惰而无趣。“面包早就吃完了,我一直不愿意下楼去买。”明明觉得邻近的餐馆不好吃,却仍然常去。没什么个人爱好,更无所谓高级的消遣。周末可以在阳台上看着马路,从正午到深夜,无聊地像个呆子。
开始读到以上情节时,带着我们多数人普世价值观和道德观的眼镜看默尔索,他冷漠、自私、麻木、没有责任感、不思进取,不辨是非,不带感情。甚至人们大约都会愤怒起来,再毫不吝啬地给他扣上“人渣”、“垃圾”之类的名号。如果我们仅从这样看的话,那我们的确都是局外人,一个只看到了表面现象,但马上会用我们现有的标准,对别人进行道德上的评判和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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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客观地说,默尔索的性格和作为,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他是一个无害的人,更谈不上有罪。默尔索是一个先知先觉的觉醒者,他看透了这个世界在伦常和道德规则所装饰的有序表面之下毫无意义杂乱无章的本质,以及两者之间不协调、不对称所产生的荒诞感。
关于亲情的真相:
With death so near, Mother must have felt like someone on the brink of freedom, ready to start life all over again. No one, no one in the world had any right to weep for her.
当时母亲已经离死亡很近了,她一定觉得自己快解脱了,准备开始新生活了。任何人,任何人都没有权利为她而哭。
关于生活的真相:
He then asked if a "change of life, " as he called it, didn't appeal to me, and I answered that one never changed his way of life; one life was as good as another, and my present one suited me quite well.
他问我是不是对 “改变生活方式” 不感兴趣,我回答说人是永远无法改变自己生活方式的,各自的生活有各自的好处,我现在的生活对我来说就很合适。
关于沉默的真相:
As I usually do when I want to get rid of someone whose conversation bores me, I pretended to agree. At which, rather to my surprise, his face lit up.
像平常一样,当我不想听一个人说话的时候,我就假装同意他说的。让我惊讶的是,他竟然以为他说服了我,精神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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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的默尔索,其实有他真正在意的东西,这个东西,就是“真实”。
他对什么都无所谓,因此对他人的观点,大都以同意附和或应付,只有在与真实相悖时,他会直言不讳地表示反对: “不,因为这是假话。”他没有明显的爱憎,怎样都行,只有一个例外:
“人生在世,永远也不该演戏作假。”
他对生理层面的需求,超过心理和情感层:
“我有一个天性,就是我生理上的需要常常干扰我的感情。”
或许是因为生理的需要可以直接的感受到,没有干扰,更为接近真实。他热爱观察世界的细节,当他人谈论艺术之都巴黎时,他对巴黎的印象是:
“鸽子很多,很脏,人的皮肤是白的。”
他也可以感受到快乐,他的快乐,来自于夏天的气味、热爱的街区、傍晚时的天空、玛丽的笑声与裙子。 为什么是这些细节,因为这些都可以被直接的感知到,而没有被情感、规则等等人为的程序进行过二次加工,从而更贴近真实。
在对世人所坚守或追求的大部分事情都无动于衷的同时,默尔索对“真实”这个常被世人以各种理由所忽略或妥协的东西,却坚定不已。
只是因为他的“过于正常”,才会与这个扭曲的世界反而格格不入。默尔索以他的冷漠和麻木的态度,作为他对抗这个荒诞世界的方式,他以这种“游离于生活”之外的方式,试图跳出这个世界,从“局外人”的角度,冷静而仔细地观察这个世界荒诞本质中所残留的真实的美好。
置身世外,并非对这个世界的逃避和妥协,而只是一种战略性的迂回。发现并坚守“真实”, 默尔索就能获得对荒诞世界的胜利。从这样看,我们现实中的人又很难做到像他一样,冷静沉默地追求、坚守着自己内心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