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青翠的莲蓬

前阵子追了一部剧《南风知我意》,一开始是冲着演员去看的,后来才发现里面有很多情节和细节都比较感人。比如药物研发的意义与面临的困境、在医生眼里没有好人和坏人只有病人、在一段好的婚姻里应该是双向奔赴而不是一厢情愿、爷爷奶奶的爱深沉又无私、强势妈妈的爱霸道又伤人、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很深远等等。这些演员精湛的表演、感人的台词以及现实的场景赚足了我的眼泪。还有陪伴男主的金毛和陪伴女主的毛绒小兔让人感觉超级暖心。据说这部剧是根据一个名叫七微的作者的同名小说改编的,而小说的名字应该是取自于南朝的乐府民歌《西洲曲》中的最后一句:“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这应该是我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读这首抒情诗篇,这种感觉类似于第一次读《孔雀东南飞》时的心情。只是《孔雀东南飞》是一场悲剧,读完让人心绪难平,而这首《西洲曲》写满了深深的思念,读完让人感慨这人世间让人温暖的感情是如此的丰盈。

西洲曲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思念梅花很想去西洲,去折下梅花寄去长江北岸。)

(西洲具体在哪里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指的是女主人公目前住的附近,曾经和男主人公约会相聚的某个地方,而此刻男主人公却在江北。这让我想起了宋代词人李之仪的那首《卜算子》: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她那单薄的衣衫像杏子那样红,头发如小乌鸦那样黑。)

(这幅画面仿佛描述的是一个倾城的女子,披着一头齐腰的长发站在江边独白: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待你青丝绾正,铺十里红妆可愿?)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西洲到底在哪里?从桥头划船过去,划两桨就到了。)

(如果说《周生如故》里的西洲指的是西安,那这首《西洲曲》里面的西洲到底是在哪里呢?可能是温庭钧《西州词》里面的武昌一带。有机会一定要去那里看看。)

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

(天色晚了伯劳鸟飞走了,晚风吹拂这乌桕树。)

(伯劳鸟又名“屠夫鸟,它是一种飞禽,古时候人们认为它能够辨别真假,分辨是非,因此伯劳鸟在古代的文学作品中被赋予了很多神奇的能力。在《庄子》中,伯劳鸟被称为“夫子鸟”,因为它能够识别出真正的夫子,也就是真正有道德品质的人。据说伯劳鸟只会停在道德高尚的人的头上,因此在古代的文化中,伯劳鸟成为了道德高尚的象征。)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

(树下就是她的家,门里露出她翠绿的钗钿。)

(清纳兰性德《摊破浣纱溪》词之三:“环佩祇应归月下,钿钗何意寄人间。只可惜,这句话是触景生情,悼念他的亡妻:你缥缈的芳魂只能在月夜归来,你遗下的钿钗为什么偏偏寄留人间。)

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她打开家门没有看到心上人,便出门去采红莲。)

(张籍的《采莲曲》:青房圆实齐戢戢,争前竞折荡漾波。试牵绿茎下寻藕,断处丝多刺伤手。劳动是快乐的,劳动也是艰辛的,古时女子为了生活也是很不容易的。)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秋天的南塘里她摘着莲子,莲花长得高过了人头。)

(满塘的荷花开得正艳,翠绿的莲蓬一个个地站立在水中,看起来非常诱人。还记得周敦颐的那篇《爱莲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低下头拨弄着水中的莲子,莲子就像湖水一样青。)

(我很喜欢莲子,喜欢它青青的外表,喜欢它白白的内里,喜欢它清甜的味道,也喜欢带点苦涩的莲心的味道。清如水,深得人心。)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把莲子藏在袖子里,那莲心红得通透底里。)

(“莲心”隐“怜心”,红透喻爱之切。)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思念郎君郎君却还没来,她抬头望向天上的鸿雁。)

(鸿雁传情,李清照的《一剪梅》:雁字回时,月满西楼。雁群飞行时,常排列成“人”字或“一”字形,因称“雁字”。相传雁能传书。)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

(西洲的天上飞满了雁儿,她走上高高的楼台遥望郎君。)

(遥望郎君让人想起那著名的《望夫石》,武昌北山有石如人立,名望夫石。相传古有贞妇,其夫从军远戍,她伫立北山,期待丈夫归来,日久化为此石。现代诗人舒婷写下了这样的诗句——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以此张扬女性的个体生命价值。)

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楼台虽高却看望不到郎君,她整天倚在栏杆上。)

(说起栏杆,让人不得不想起那句“雕栏玉砌应犹在”的作者南唐诗人李煜的那首《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好在这个西洲女子整天倚在栏杆上望眼欲穿是为了等待心爱的人回来。因为等待,所以美好,也就没那么伤感。)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栏杆曲曲折折弯向远处,她垂下的双手明润如玉。)

(明润如玉,让人想到温润如玉这个词,《秦风·小戎》曰: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金庸先生在《书剑恩仇录》中,借乾隆送陈家洛佩玉之上刻字,道出自己人生特别推崇的境界,正是这四句铭文。)

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卷起的帘子外天是那样高,如海水般荡漾着一片空空泛泛的深绿。)

(说起帘,不由自主想起李清照的那首让人销魂的《醉花阴》: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一个人是孤独,思念一个人更孤独。巫启贤的那首《思念谁》唱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就像喝一杯冰冷的水,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一颗一颗流成热泪。)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如海水像梦一般悠悠然然,郎君你忧愁我也忧愁啊。)

(我们忧愁的,或许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无尽思念,“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的爱而不得,或许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生死相隔,“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不得志。)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南风若知道我的情意,请把我的梦吹到西洲与他相聚。)

(看看晏几道笔下的久别重逢: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所谓人生三大幸事:虚惊一场、失而复得、久别重逢。如今,“我”只能祈求南风把我“吹到”西洲与“久别的你”在梦里重逢。陈奕迅《好久不见》中有句歌词: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改变,不再去说从前,只是怀念,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

如果南风真的知我意,那就飘啊飘,飘到梦里千转百回的“西洲”吧,与你相遇,与你重逢!

亭亭净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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