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在，家就在
大学同学黄济伯从深圳回衡，并邀请我参加他公司的旅游活动，到株洲炎陵神龙谷休闲散心。虽说株洲神龙谷森林公园我已去过三次，但一回想到那茂盛的森林，飞流直下的珠帘瀑布和神农飞瀑，还有全世界最高的负氧离子区我就不觉心动。这个提议肯定行，我欣然前往。
我坐在旅游大巴靠窗位子，昨夜睡的晚，今天起的早，不久，随着汽车摇摇晃晃，我就靠在座椅上打起了瞌睡。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朦朦胧胧听到一阵对话声，我的睡意渐渐褪去。
“黄济伯，你比我幸福，你娘身体好，每次你公司组织活动，我总看到你将娘带在身边。”
“是啊，老刘，只要我娘喜欢，我会尽量多抽时间陪娘到处转转。”
“你有福气，记得二十多年前，你还在衡阳蒸阳路卖灯具时，你娘总跟在你后面喊，‘伯来几，先呷碗粉，再去做事，别饿坏了身子’，你还总是不耐烦。我那时在你对面卖电线，我娘也经常叫我，我也特烦。”
“现在我老了，娘已经走了七八年，看到你对娘好，我就想到我的娘，有娘好呀，我现在就是拿五百元一次，也换不来那时我娘叫我一声呷饭的声音，永远不可能了，我娘没有你娘这样好命，我很后悔……”
“老刘，我是比你有福气，娘在，家在，我娘在一天，我的兄弟姊妹，堂亲表叔的就会围着我家转，这个家就是一个完整的大家。”
……
娘在，家在，娘是家的根基，娘是幸福的源头，有娘的家是真正幸福的家。黄济伯每次回衡与我在一起闲谈，经常如此说，黄济伯是我大学同学，同时也是离我家不远的邻居，认识黄济伯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孝子。
黄济伯曾在衡阳市做过几年灯具生意，挣到第一桶金后转战东莞做家具，经过十多年打拼，现在在东莞市，广州市有十多家门店，五年前又投资越南开家具厂，身价不菲。他不缺钱。黄济伯对我说:“世上任何事情我都可以放下，唯独放心不下娘。每天回家，只要看到娘的笑脸，我的心就放下了，没有特殊事情我从不在外吃饭，我喜欢陪娘吃饭……想起过去的往事，没有娘的关心，就没有我‘伯来几’的今天，我从不担心缺钱，但我害怕失去娘…”
与黄济伯对话的是佛山市大富豪瓷砖厂老板刘海波，他年龄比黄济伯大一岁，是黄济伯中学同学，我们关系也非常密切。十年前他与朋友合股投资瓷砖厂，经过不断拼搏，现在一年产值近二个亿，资产不在黄济伯之下，他这次也是应黄老板之约而来。然而此刻，他们谈论的不是投资，不是经营，而是围绕着往事，回忆当年创业时，娘对自己事业的关心和支持，对自己身体的担心和爱护……
我，没有娘了，娘去世十八年了，他们的谈话勾起了我对十八年前的回忆，我的脑海里迅速出现了一幅画面，这是我姐跟我说的娘离世时最后的画面。每次想起，我都会不由自主的泪流满面。
二十二年前，我在深圳一家港资企业管理生产，一年回家二次。十八年前的春节，我在家陪伴娘，娘每天从早到晚咳个不停，脸色蜡黄吃不下饭，每天只能喝一点粥，走路要人搀扶，我明显感觉到娘的病情不轻，我不忍心离开。娘对我说:“儿那，你与别人不同，你是一个生产管理者，如果你不在单位，车间生产怎么安排下去，去吧，娘还顶得住，娘等你‘五一’劳动节放假回来。”娘在退休前也是单位管生产的，她知道生产管理岗位的重要性。
离开娘亲不久，娘的病情逐渐加重，娘没告诉我，也不允许父亲、姐姐等亲人告诉我，娘要坚持到我“五一”劳动节放假回来，然而，无情的病魔并没有让善良的母亲愿望达成。2001年4月28日下午3点多钟，娘带着不甘的心走了，走时娘的手死死的拽着日历本不愿放手，掰开娘的手，娘的手心里是一页日历，日历上的日期是5月1日……我那可怜的娘亲，没有等到不孝儿子为您送终……望着这张日历，我的心在滴血，为了这幅我永世忘不了的画面，我白天黑夜不知流了多少泪水。
此时，旅游大巴下了高速转入了县级公路，炎陵县公路两旁绿树葱茏的景观吸引了车上游客，大家开始欢呼起来，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我朝向窗外的脸，满满的是悔恨的泪水，我的眼已红肿。
前排座的黄济伯并不知道他说的话触动了我心中的痛，而且我痛的是那么难受……他还在继续与刘老板聊着家常。
黄老板说，我们尊重生命的意义，首先要追溯我们生命的源头，是娘用十个月的生活不便与阵痛，甚至是生命危险给我们带来生命，我们的生日就是娘的受难日，明白了这点，对娘的尊敬，对娘的孝顺才会从根本上落到实处。我今年五十四岁，十二年前我在东莞扎稳脚跟后就将娘接到我家住。我每天晚上回到家里要陪娘看一会电视，听她唠叨一二十分钟，观察娘的一举一动，注意老人家身体状况。我对娘说，小时候我最淘气，让您操碎了心，现在是我报答您老人家的时候了，您就放心地住在这里享福吧，那里都不用去了。
“你那些兄弟没有意见吗？”刘老板问。
“他们有什么意见，我娘所有的费用都是由我来承担，我四兄妹，我老大，经济条件比他们也好一点，不管兄妹们什么时候过来，我都好酒好菜招待，过年过节团聚不用他们操心，都由我来操办，兄妹来，我安排住宿报销往返车票，其他亲戚朋友来我热情欢迎，还给他们准备礼物发红包，没有谁不高兴不满意的。”黄济伯非常慷慨地说。
黄济伯是我大学最好的同学，情同亲兄弟，我很佩服黄济伯，在几十年的商海沉浮中，他的眼光和魄力被同学和朋友公认为最棒，没想到他对他的娘还有如此般细心的孝顺，这本身就值得我学习，由此，我更加敬重他。
是啊，有娘在，才有家在。我想起娘在世时，每年春节我家里都是高朋满座，七大姑八大舅的亲戚都来向娘问好。如今娘走了，每年春节家里总是冷冷清清，有时有意与姐姐合在一起，再电话邀约亲朋好友来家，但总是，也永远找不回娘在世时那种热情洋溢的气氛和感觉。
娘走了，带走了家的温馨，家的完整，留下的是儿女对娘的无限思念，以及永远醒不了的梦，还有梦里为娘流下的无穷无尽的泪！
2018年8月13日晚 宁资虎 草于株洲神龙谷森林公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