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单位要办微信公众号,电俺咨询拦目风格之类……她特别提到“要有温度”,所举之例便是某些公号逢传统节气总适时有些且精美的诗画图文,说是显得很有亲和力、人情味。
俺在电话这头呵呵一乐,笑言:此类应景帖之于城里人,尤其于你们这类直辖级别的大城市居民,无异于一种调戏。
此说并非妄言。“二十四节气"是农耕文明的产物,是上古先民对大自然节律的认知和总结,它以“三候”(时候、气候、物候)不同演变化而呈现;而这种呈现,只属于大自然……已完全被水泥魔方和炫目虹霓围困的城里人,对节气的体验只能纯靠意淫啦。
比如,今儿端午,你城里人能享用的充其量是那些个商品粽——华美的包装早已蚀噬完土粽子稚拙朴素的本色气质;而乡间,雨水在艾叶菖蒲上溅逸出的清亮清绿与清香,断是亲们凭空想象不来的了!
说到端午,方醒悟俺撒离中心城区刚好逾年。
扯起节气,俺还真有得说——360多个日起月落中的乡野生活,每每与节气紧密相连着哩。
俺的乡寓,有三五分地。自入住,便有辟一方菜园子的算计。
待镰刀锄头肥料(网购的羊粪鸡粪)备齐后,便兴致勃勃地一古脑儿播下十余品类菜种……结果如何?多数未有“结果”!少数呢,菠菜总算长成三株,黄瓜结了两个,唯小白菜,倒是绿油油一片!这似有些不祥吧——往后得全靠白菜度日?
朋友圈净是高大上的城里人,自然讨教无门。偶然幸得邻居一番指点,才恍然大悟:我偏安这方时,已然进入仲夏,可供选择的下种的菜类已经不多,凭偏好乱播,没有颗粒不收当已可喜可贺!
去冬,有粗懂农事的访客,遂与之谈起种菜趣事。他顺口一句话砸过来,立马将我敲醒:“清明前后,种瓜种豆。”
哦……哦……哦……真想狂搧自己左右几耳括,“清明前后,种瓜种豆”不就是打小就已听得溜顺的谚语么?
于是在春节之后,便备种与沤肥并举,蓄势待发;
于是在清明前后,便信心共春风盎然,挥汗舞锄;
再于是?不赘述了,嘿嘿——“有图有真相!”
友朋见状,慕煞,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赞许。
其实,我远不能及陶翁渊明那种“心远地自偏”的襟怀与境界,红尘俗事,依旧免除不了牵牵挂挂:这边有创意文案催活,那边有讨债诉讼举证;倘非要“攀附”,我其实更欣赏、更乐意也更容易切近此翁《归去来兮》中的心境与写照:“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这该是对生命与人生彻悟后的感叹!非如此,此翁何以总是念念叨叨家中那一亩三分地,终于在年富之时果决挂官归隐,享受于“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生存状态?
这其间身心无役、悠哉游哉的境状,当下的我,或确乎有些些微微的体味了。
曾经“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的自恋自信与自豪早不复存在——岁月绕过谁?
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里说过一句话: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终究都需用寂寞来偿还。这,与今人感叹的“阡陌红尘终不过是一场繁花落寞”何异!
对此,俺可不以为然!
于彻悟者,又何来寂寞抑或落寞?心态调整后,少了俗事纠扯,不就是旷达?不就是恬淡?不就是逸适?不就是令人艳慕的完全自我自在的境界?
何况,俺还有小菜园子相伴天地昏晓……
嗟呼,归去来兮!
庚子/端午 于逸境乡庐
附:果园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