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们从中挑了十种买了全班人的份打包带走。我们走的时候,老头含着泪对苏慕锦说:“姑娘,你以后别来了。”
苏慕锦笑靥如花:“大爷,明年再来找您。”我抱着一大箱月饼站在旁边,心想大爷今晚注定无眠。
我和苏慕锦各抱着一箱月饼往水果市场走,其实到此为止我都怀疑苏慕锦的计划有问题,忍不住问她:“我觉得你的想法太土鳖,现在中秋还指望吃个月饼,又不是小学生。”
苏慕锦的上半身基本被箱子掩盖,只露出大半个脑袋:“中秋谁家不是吃月饼赏月?”
我摇头:“我们不赏月。”
苏慕锦用腿支撑着箱子问我:“那你们干什么?”
我说:“赏秋香。”
“滚。”苏慕锦嗔怒的骂道。
水果比月饼要好办的多,苏慕锦有固定购买的水果摊。当老板听说我们要买下他小半车的梨时,还以为遇上了土豪,忙不迭的帮我们挑拣个大味甜的梨。苏慕锦对水果严格把关,禁止老板随意蒙骗,看见长相不美观或是有腐烂迹象的梨都给挑了出来。
正在挑梨的苏慕锦蹲在地上捂着肚子有一会儿没动,我走过去问:“怎么了,是不是刚才月饼吃太多撑着了?”
苏慕锦给了我一个白球:“当然不是。”
我看了看两箱月饼和三箱水果,再看看不舒服的苏慕锦,问苏慕锦:“哎,你学生证带了吗?”
“带了。”苏慕锦抬头看我。
“给我。”我说。“你要我的学生证干嘛?”苏慕锦打开随身背的包拿出自己的学生证,我抢了过来说:“租车。”
我用苏慕锦的学生证作抵押,向卖水果的老板借了辆板车,把月饼、水果还有苏慕锦都扔上车。苏慕锦很爽快的坐到了板车的边缘,只是对我拿她的学生证作抵押很不爽。我说让她知足吧,要不是我们买了这么多梨,就算拿身份证都不一定能租得到这辆拉风的板车。
等骑上板车,我才体会到那些整日躲避城管的小贩有多么不容易,原来三个轱辘的板车比两个轱辘的自行车还难骑。而且我很确定卖水果的老板是个力气过剩的人,车把生锈的厉害我都很难拐弯。
我拉着车上的“货”回到市场入口,原本应该等在那儿的陶陶不见了,我们还以为她遇人不淑被人给拐卖,苏慕锦打过电话才知道她实在太无聊去了附近商场闲逛。
苏慕锦说反正都快中午,干脆到商场地下美食城吃完饭再回学校,我回头看她:“吃了那么多月饼你还饿啊?”
苏慕锦斜睨我一眼:“我没吃早饭。”
“哦——”我心说难怪免费月饼吃了那么多。
当陶陶看着我骑着板车载着苏慕锦过来,惊讶的喊道:“你们俩打算去摆摊吗?”
我开玩笑的说:“你见过这么不和谐的生意伙伴吗?”
苏慕锦在我后背拍了一下:“想得美。”
陶陶有点为难的说:“你们准备把带着这些东西去吃饭啊?”
我拍拍胸脯说:“没事,我有办法。”我把板车骑到商场外面的停车场,停在几辆轿车中间。看车的大爷给了我一张票,提醒我停车费一小时三块,我心说难怪来逛商场的人宁愿把车停在路口拦路都不愿意开到停车场。本来我还想在箱子上写“偷盗者死”,但是看到看车大爷目光如炬觉得应该没问题。
走进地下美食城的时候,苏慕锦和陶陶正在排队,我把看车大爷开的票给苏慕锦:“书记,待会别忘了报销。”
苏慕锦把我拉到她身前:“你排队,我们要油泼面,别太辣,微辣就好。”
“你们去哪?”我看到两女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苏慕锦边走边小声问陶陶:“你带那个了吗?”
我帮苏慕锦和陶陶要了油泼面,自己点了刀削面。看着面上撒了辣子的油泼面,我感觉头皮都有点发麻。话说自从来了B市上大学就和辣有了不解之缘,到外面吃饭不是辣就是麻,满大街各种成都、重庆、四川小吃。
等我端过来自己的刀削面,苏慕锦和陶陶也从卫生间回来了,苏慕锦的脸色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月饼吃多了的缘故。苏慕锦坐下后从钱包里掏出二十块递给我:“我俩的面钱还有停车费。”
我把钱推回去:“两碗面我还请的起。”
苏慕锦又把钱推了回来:“谢谢,不过我有钱。”苏慕锦就是这种性格,该占的便宜绝不含糊,不该占的便宜绝不贪恋。
陶陶推了推苏慕锦:“你就别让周沐为难了。”
我也说:“看看人家陶陶多懂事。”
苏慕锦仍然坚持让我把钱收下,我有种被人敲了后脑勺的无奈感只好把钱收回来。很多年后,我反复回忆起和苏慕锦的点点滴滴,或许正是因为她这种性格导致我俩很不和谐。
陶陶吃了两口面放下了筷子,我问她:“怎么了?”
“太辣了。”陶陶用餐巾纸擦着红润的嘴唇。
我看向对面的苏慕锦:“辣吗?”苏慕锦点点头说她还能吃,我说,“难道点餐的人弄错了,我明明说要微辣。”
陶陶喝了几口矿泉水说:“没关系,我也不是特别饿。”
“要不,你吃我的吧。”我把碗推到陶陶面前,“我刚吃了几口,放心我吃面没有吐口水的习惯。”
苏慕锦用筷子敲了敲碗沿:“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陶陶不好意思的说:“你不是不吃辣的吗?”
“谁说的,”我拿过陶陶那碗油泼面大吃一口说,“你们不知道吧,我在我们宿舍有个外号叫‘辣男’。”我们刚来学校时经常在水房冲澡,池博青看到我有腹肌,给我取了个“辣男”的外号,说是和“辣妹”相对应。不过我把面咽下去后一阵咳嗽,差点连眼泪都流出来,这他妈哪是微辣,我看是巨辣、变态辣!
陶陶担心的看着我:“你没事吧。”
“就知道逞能。”苏慕锦用筷子把我的那碗刀削面分摊到她们碗里,再分别从她俩碗里盛出大部分到我碗里。“吃吧,”苏慕锦把碗推给我和陶陶,看着我说,“以后想要装绅士也请动动脑子。”
我知道自己装逼不成反闹了笑话,只能低头猛往嘴里扒面。
吃完饭我取了板车,载着苏慕锦和陶陶回学校。本来想打车先让她俩带着东西回去,我去退车顺便拿回苏慕锦的学生证,苏慕锦说反正车都租了,不如直接骑回学校,最近她不去什么景点玩学生证晚几天再拿回来也没关系。
我骑着板车,苏慕锦和陶陶一边一个坐在后面,车斗里放着全班的中秋福利。在路口拐弯的时候我没控制好方向差点翻车,苏慕锦紧张的在后面喊:“师傅,慢点,我们回学校不去西天。”
我回头看她:“我怎么感觉车老往你那边偏,说实话你身上没带着板砖哑铃之类的重物吧。”
苏慕锦听得出来我在挖苦她,“哼”了一声:“技术差还找借口。”
“幕锦最近已经在减肥了。”陶陶可真是好闺蜜总能爆猛料。我听见苏慕锦让陶陶别乱说,陶陶忙改口说,“幕锦个子高,沉点也正常。”
我心说,她到底是想夸苏慕锦还是坑苏慕锦。
我没回头喊道:“我看你也别减肥了,反正都是你自己身上的肉掉了多可惜。”我的后脑勺被人敲了一下,能想象得到苏慕锦十字青筋暴起的样子。
身边偶尔有各种暴发户开着豪车经过,副驾驶上坐着的妖艳姑娘们打开车窗朝我们投来鄙视的目光。我的自尊心大受伤害,不由得唠叨:“现在的姑娘都没点内涵,只知道用自己的青春换三五年高级跑车里的风光,等到十年以后只剩下心酸和泪水陪着她们。”
苏慕锦讽刺的说:“我怎么觉得某人心里特酸,你怎么知道所有姑娘都拜金,我们不就乘着你的板车兜风吗?”
“你们当然不一样。”隔了一会儿我说,“虽然很悲哀,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们,板车不是我的以后得还。”我听到身后苏慕锦和陶陶的笑声,心说真是好姑娘啊。
我们的板车被拦在了学校大门外,造成了将近五分钟的拥堵,路过的学生都围过来观看,还有人说现在的小贩真嚣张摆摊摆到学校不说,还带着俩姑娘。苏慕锦和陶陶好说歹说才让看门的保安相信我们是B大的学生,我们发誓不在校园里摆摊后才放行。
我怕东西放到宿舍会被消灭掉,提议先放到她俩的宿舍。我骑着板车带着两女穿越大半个B大,在人人侧目中到了女生宿舍,宿管阿姨看到后忙出来说:“哎,这里没有破烂。”
我笑着说:“我不收破烂是来送……”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怕苏慕锦和陶陶用梨砸我。为了不惹起事端,苏慕锦和陶陶分别叫了她们的后勤部队把东西搬上楼。我准备走的时候,苏慕锦拿着一个袋子从楼上跑下来,塞到我手里说:“拿回去给你……你们宿舍的人吃。”
我看到袋子里的月饼和水果说:“书记,没想到你也会监守自盗。”
苏慕锦的回答让我对她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她说:“这点方便都没有,还当书记干嘛。”
我坐在板车上朝她拱手:“说得好,在下去也。”
我们宿舍在一楼107,说起来和高中时有点像只不过楼层降了一层。走进宿舍楼大厅看到几个其他宿舍的人从我们宿舍里走出来,看样子都是来虚心求教的好学生。
推开宿舍的门,另外三人都在。门右边正带着耳机快速敲击键盘的是卞小伟,是个十足的游戏宅,一天24小时有超过一半的时间浪费在游戏上。据他自己说加入了B市一支有名的CS战队,在竞技游戏圈里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腕儿,我们起初还不相信,后来去看过他比赛后才知道他说的基本属实。
卞小伟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在周六晚上网吧通宵的时候虐我们,每次我们连他的人都没看到就被击毙时,他都摘下耳机嚣张的喊:“哎,你们怎么又挂了,对不起,我忘了你们这么菜,下一局我悠着点。”我们都很怀疑卞小伟这种二货怎么会考进B大,听到他说考试前三个月把电脑锁紧柜子狠狠恶补一不小心被录取了,我们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
门左边的是池博青,107的情圣在男生宿舍闻名遐迩,每次他谈起姑娘和爱情我们都恨不得当成金科玉律记在笔记本上。池博青高中时不务正业忙着钻研姑娘荒废了学业,复读了一年才考上B大。对此他说无怨无悔,但是来到B大后他才发现永远的十八岁其实并不可爱,都市轻熟女才是他奋斗的目标。
池博青刚进宿舍就以年龄占据了宿舍老大的位置,一张口就成了我们的偶像。他有个特殊的癖好,喜欢收集各种类型的毛片,但是英雄总是寂寞的,他有时候会忍不住和我们分享。在看过他提供的毛片后,我们去医院拿药或是看病,总觉得那里的女医生和小护士的白大褂里是空气。
池博青经常教育我们要树立远大的目标,他说要是你在路上看到一个特别漂亮的姑娘别担心她会看不起你,就算她看不起你也没必要伤心,大胆表白说你要办她要推倒她,只要她不喊流氓不叫警察,以后你见了人就可以吹嘘自己曾经甩过一个巨漂亮的姑娘。我们都点头称是,心说怎么没早点遇见池博青,那样人生就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睡我对面的是小屁孩范昶玎,范昶玎是个神童,上学初期连跳几级他进B大的时候和我们刚上高中的年纪差不多。范昶玎来报道的时候,他父母肯定嘱咐过要小心坏人和宿舍的人处好关系,所以他一进宿舍行李都没放下就急着给我们分发一种叫“小飞燕”的辣条。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只要拜够了码头以后在B大的日子就不会难过。
吃过了范昶玎分发的“小飞燕”后,我们拍胸脯保证以后在B大罩着他,要是有人欺负他回来告诉我们,我们去修理,要是有姑娘敢调戏他,也告诉我们,我们帮他调戏回去。范昶玎以为找到了组织,感动的痛哭流涕从此承担了宿舍里打水、买饭的任务。
范昶玎介绍自己的时候,我们以为他叫“范厂丁”或是“范长钉”之类的,等他写出了自己的名字后,没文化的卞小伟大呼:“原来你叫范永王啊。”一听就知道他小学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见到不认识的字就只读半边。虽然范昶玎多次纠正卞小伟的读音,可卞小伟还是经常把他的名字读成“范日丁”、“范永丁”、“范永王”、“范日王。”
相比起神童范昶玎,我们都只能算是智力没开发的猴子。范昶玎从小到大拿过的奥林匹克竞赛冠军可能比全校的人加起来都多,等他到了我们这个你年纪很可能研究生都读了一半。为了让他尽快成熟起来,我们甘愿冒着犯罪的风险让他喝啤酒,教他扎金花,让他刮胡子,相信过不了半学期他就可以改头换面。
我们107 宿舍在整个男生宿舍楼很出名,当然大部分是因为我的三个舍友,连宿管老头都知道我们宿舍经常高朋满座。来我们宿舍请教的人目的各有不同,他们来找卞小伟请教游戏攻略,每天我回宿舍都会看到三五个人围在卞小伟身边看他打游戏,时不时还冒出“下水道一个”、“超市有人”等短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来维修水管的。来找池博青的人最多,大都是些刚进入大学没有恋爱经验的宅男,禁欲三年的学生们上了大学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急需池博青这样的人指点明灯。每回池博青都教育围着他的人说:“姑娘们是极其死心眼的人,你们千万别钻牛角尖。”零星有爱好学习励志考研的学生来找范昶玎,请教他是如何变成神童的,范昶玎都会告诉他们秘诀,每天一杯热牛奶,考试前不看电视剧。
我走进宿舍宿的时候,卞小伟正在用语音喷队友:“你们几个也太菜了,我一个人干掉了四个,只剩那一个,我说了让你们死守书包结果被人全部秒杀,我真想放你们的血。”他回头看到我,摘下耳机喊道:“看看谁回来了。”
我一语双关:“你大爷。”
池博青和范昶玎也围了过来,池博青拦着我说:“你今儿可算出名了,带着咱们班俩美女入校摆摊。”都说大学校园很自由没想到八卦的传播速度如此之快,我人还没回宿舍,消息已经到了。
我说:“还不都是因为要给你们谋福利。”
池博青酸溜溜的说:“可是我怎么觉得福利都让你给偷走了。”
卞小伟也说:“就是,咱们班可就那俩美女,你竟然一起得手。”
我看着池博青没好气的说:“这都是拜谁所赐。”
池博青很懊悔:“早知道当初就自己直接冲进去了,你小子还真是艳俗不浅。”
范昶玎问我:“周哥,我帮你打了饭。”为了和我们这群大龄青年搞好关系,范昶玎见了谁都叫大哥,我觉得听上去像是黑社会不让他这么叫,也禁止他叫二哥,因为二哥是骂人话。我从小看武侠小说长大,让他和我们兄弟相称,所以他叫我周哥。
我搂着范昶玎说:“果然是好兄弟,饭在哪?”我其实不饿,只是想借此机会逃脱池博青和卞小伟的拷问。
不过池博青和卞小伟可没那么好糊弄,卞小伟看了范昶玎一眼说:“范日丁同学,你能不能别在大人说话的时候打岔。”范昶玎知道今天一天他只能是范日丁。
池博青点上一根烟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问我:“我说周沐,消息可都传开了,咱们班好些男生现在恨你入骨。”
我知道他是在夸张,满不在乎的说:“你就是说宅男大军正堵在咱们宿舍门口咱也不怕,老管说过‘志毋虚邪,行必正直’。”
“巴尔扎克也说过‘坦白直爽最能得姑娘心’。”池博青翻动他那个记录着所有能令姑娘们心碎的句子,不过我严重怀疑巴尔扎克是不是说过这句话。
卞小伟说:“说起来你能认识苏慕锦和陶陶还是哥儿几个的功劳,你怎么也得分享一下经验。”
我给了他一个“还好意思”说的眼神:“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这些龌龊的人,别以为我不知道外面那些传言是怎么回事,凭你们的八卦程度我有理由相信外面故事里有至少三个版本是出自你们之口。”
卞小伟说:“我们也是看你坐拥两美而迟迟不动手着急嘛。”
我笑了几声说:“你们还真是着急。”
池博青又摆出专家的样子:“今天的事可真不是我们传出去的,我们也想尽到一个舍友的责任帮你分析分析。”
“好,我告诉你们真相。”听我要坦白,另外三人都凑了过来,“事实是我们去采购中秋的福利,其他的事什么都没有,证据在这儿。”我把苏慕锦给的袋子摁进卞小伟胸前,在他们失望的叹息中爬到上铺休息,骑了一路板车我都快累瘫了。
“无趣。”池博青一边吃着我带回来的水果和月饼一边对另外两人说。卞小伟喊我:“周沐,下来吃月饼啊。”
“别跟我提月饼。”我到现在脑子里还有月饼在飞,都怪苏慕锦那傻妞害我试吃了那么多月饼。
当天学校里还是有了关于我的各种流传,偏偏在校门口围观的人中有曾经不小心被我一窥春色的姑娘。她们充满报复性在学校里散发关于我是渣男的传言,导致我晚上去食堂吃饭负责打饭的小姑娘都用警惕的眼神注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