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或刚上班的时侯,很多人都曾经住过单身宿舍,内心深处都或多或少地留下一些往事。这些往事印象深刻,令人难忘,常常会在不经意间浮现于脑际。
1993年,我轮换父亲,从农村到矿山上班。住父亲住过的单身宿舍,睡父亲睡过的床,走父亲走过的路,开始了早八晚五的生活。
单身宿舍,是企业为解决单身职工住宿而提供的宿舍。矿山的单身职工多,本着就近的原则,在厂区附近修建单身宿舍,每个片区有4、5幢,每幢5、6层高,每层20来个房间,分布在走廊的两边,每间约有20个平方,住3个人,每人一张铁架子床,一个组合柜,一把翻板椅。
单身宿舍旁边配套建设了食堂与澡堂,解决了吃饭与洗澡的问题。每个片区有一个阅览室,每幢楼配备了一台电视机,周边还有个体的理发店,小商店,餐馆,小诊所等,俨然一个小社区。
人们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背井离乡,从五湖四海来到大山深处谋生。每一个人都是从陌生到熟悉,慢慢融入其中,并以同事,老乡,师徒,朋友为纽带,逐渐形成了自已的圈子,成为矿山的一部分。
早上习惯边走边吃,中午晚上在食堂买好饭菜,端回宿舍,围坐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云天雾地天南海北乱侃一气。饭后,三五成群,棋牌,麻将,电视,台球,录像,羽毛球,各自找乐,怡然自得。
很多食堂员工都有抖勺的毛病,我们食堂也不例外,虽是自营,但份量比较少,味道也差强人意,让人诟病。周末或休班的时候,一些工友到市场采购肉蛋蔬菜,或煎或炒,或炖或烧,整个楼道内弥漫着诱人的香味,让人垂涎欲滴。但最方便快捷的还是面条,有个来自阆中的老师傅,喜欢端着面条到处走,那种酸香绵长的保宁醋味道,随着他的足迹溢满了整栋小楼。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企业的单身宿舍比学校的复杂得多。工友们来自四面八方,性格不同,经历迥异,缺少父母亲人的管束,一些人在前进的道路上迷失了自我,逐渐染上了赌博、酗酒、吸毒、打架斗殴、好勇斗狠、敲诈勒索等恶习。靠借贷度日者有之,作奸凡科被警察带走者有之,酗酒发狂者有之。某天下午,一个人到宿舍内找我与室友借钱,在我们的连番拒绝下,悻悻然离开了,后来听说是个吸毒的,回想起来有些害怕。但也有奋发图强的,通过参加自学考试等方式不断提高自身素质,成为行家里手,技术大咖,甚至走上了管理或领导岗位。世间百态,在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春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也是单身职工最失落的时候,虽然归心似箭,路途也并不遥远,但苦于买不到车票,无法成行,终于深深地体会到了余光中先生在《乡愁》中所抒发的思乡情感。一个人在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生活,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我而亮。那种孤独,那种凄凉,无法言表。
单身宿舍毕竟是个过度,没有家的样子。上世纪九十年代未,大规模的招工停止了,老师傅们退休回家乡了,小伙姑娘们也结婚成家了,食堂停办了,曾经热闹的单身宿舍逐渐冷清下来,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闲置的越来越多,最后没有摆脱废弃拆除或改变用途的命运。
十年韶华,颓然一梦,待到人生暮色起, 再临故地忆当年。秋雨蒙蒙的日子里,站在曾经的单身宿舍旁边,心中莫名感伤,三幢楼房已有两幢被夷为平地,食堂变成了菜园。那些荏苒的时光,那些星散的工友,那些尘封的往事,一幕幕在我的脑海里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