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黎明时候似睡非睡间,总会清晰地梦见哥哥。梦里会说一些想说没说的话,做一些想做没做的事,醒来沉浸在梦里好久。
哥哥大我十岁。据说我婴儿的时候,他会拿着奶瓶去邻居家婶子那里给我接奶喝(因为母亲没有奶水),待我稍大些,他会把我五花大绑,绑在自行车后座的“儿童座椅”上,载着我围着村子的街道四处跑。
还记得有一次,我好像五六岁的样子,哥哥用自行车载我去地里找母亲。我不知怎的,把脚伸进了车轮里,整个脚踝处就没了大片皮。哥哥吓得赶紧找堂姐带我去卫生室包扎,我哭了好久,不过据说他比我哭的还久。后来我问他,为什么我都哭完了他还哭,他笑着说怕爹娘揍他。我也笑了——骗人。
后来,我上了小学。父母从小很少打我,但哥哥都代劳了。记得我拦食他会用拖鞋扇我的脸,我任性他会把我打得满地爪牙,还会在我身上乱踢乱踹,我杀猪一般嚎叫,他也不理不睬。小学时期我真是在哥哥的拳打脚踢下长大的。
上了初中,哥哥就再没打过我,依稀记得哥哥偶尔会给我送饭,高中也是如此。上大学的时候,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送我上学和毕业接我的时候。报名缴费的时候,人山人海,哥哥帮我交好钱,领好铺盖生活用品,吃过饭就回去了,有的时候他好像有点不舍,我那时完全没有,处在逃出高中牢笼的兴奋和对大学生活的期待中。我和哥哥都是比较节俭的人,农村孩子大都这样,毕业的时候,啥也舍不得扔,所以,凉席、被褥、床垫、脸盆、暖瓶、马扎、衣服、书等等都拿了回来,那时车少,我们也租不起车,所以哥哥就连背带提,跟弄了一座山似的,先坐公交车,又坐公共汽车从几百里外回来了,我跟在他身后笑得不行,笑他被东西淹没的样子,跟逃荒的似的。回到家,父亲在公路边等我们,整整推了一车子东西。
再后来,我毕业了,结婚了,父亲也老了,有一年多,父亲总是生病。记得,我搬到城里五个月,期间他住了四次院。哥哥很是不悦,很是不耐烦,经常人前人后有我没我地训父亲,嫌他事多。依稀记得父亲在医院走廊的床上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久病床前无孝子啊!”我只能安慰他,替哥哥说话,虽然我那时心里也诸多不满,甚至愤怒。
现在父亲依然不硬朗,我看哥哥有时会背他上厕所,扶他起床坐下,端盆送碗……他言语间多了很多体谅、耐心和温柔。我心里宽慰好多。
有个把月没见哥哥了,想跟他见见面,吃吃饭,拉拉呱。有几次出去逛街,想给他买个钱包,想给他买件衣服,想跟他聊聊父亲,聊聊侄子,聊聊我们小时候,想给他买两瓶酒——这是他的最爱。有时在上班的路上,有时在看书的时候,有时在收拾家务的时候,总是会想起哥哥……很想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哥哥,没什么事,最近总梦到你,我想你了,你还好吗?”但不知为什么,每次都想打,每次都拿不起电话,说不出口。今天终于拿起电话,却胡说一通,“我想你了,哥哥。”还是没有说出口。
此刻,窗外,天阴沉沉的,一阵阵凉风拂过,像要下雨的样子,感觉,雨就凝结在云里,却始终不肯落下,就像我凝结在心里的这句话——哥哥,我想你了,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