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已经87岁高龄。虽然身体一直羸弱,但生命力极其旺盛,任何疾病只能让她晃一下靠一下睡一下,缓一缓她依然悠悠的好起来了。如风雨中的小草,在风吹雨打中虽然东倒西歪,但风雨过后依然站立起来。虽不雄壮挺拔强健,但总有柔弱而坚韧的生命力。
母亲身体一直不佳,40多岁便患乳腺癌。在农村那及其艰难的生存环境及基本没有的医疗条件的情况下谈不上生活质量更谈不上营养保养医疗疗养了。母亲靠一日三餐有盐无油的粗茶淡饭维系生命。治疗主要靠父亲道听途说的土办法,贴贴膏药,喝喝车前草水,尽然没有扩散和壮大,一直到离世也没有任何乳腺癌的症状,也没有人想起她曾经患过乳腺癌。母亲85岁时换上肾盂肾癌,在医院治疗期间医生希望用微创的方式注射化癌之药以挽救她的生命,但终因母亲年龄太大医生不敢对母亲做这个微型手术,怕母亲倒在手术台起不来了。后来医生为了杀癌细胞仅用了0.5克的放射性药物母亲便不省人事,医生宣布母亲生命快要终结,要求母亲尽快出院。当母亲回到家,当我们姊妹都回到母亲身边时母亲精神状态一天好似一天,尽然奇迹般的好起来,在这两年里所有的肾盂肾癌症状居然全部消失。母亲生命力异常强大让我坚信母亲活百岁定无忧。
母亲一直和大姐生活在农村,农村地敞亮让母亲可以四处走动,到处都是认识母亲的熟人及母亲的姊妹弟兄,加上大姐善良孝顺让母亲生活的很快乐。有时候母亲还时不时的挑剔大姐的菜咸了饭硬了摔摔拐杖生生小气。我远在北京,每月回去看望她,给母亲买衣服鞋子买好吃好喝的哄她开心,她看见我穿的皮鞋,总说布鞋不好看,试试我的皮鞋说好看要我给她买,我们总是笑年迈的母亲老了还爱美。大姐家距离舅舅家约3公里的路程80多岁的母亲是走不动的,我回去偶尔用轮椅推她到舅舅和姨家让她姊妹见面聊聊,母亲开心极了,如果我答应她在舅舅家吃饭,她会眉开眼笑。回去时间短暂,同学请吃喝占据我回家的大半时间,和母亲招呼一下,给点物资给点金钱,便和同学们花天酒地醉生梦死了。和母亲静下来说话聊天的少。
今年4月份大姐夫突然病逝,大姐处于极度悲伤状态,无法照顾母亲,母亲被嫂子接走。我原想让她在嫂子家呆上十天半月再回大姐家,没想到自己家里装修房子拖拖拉拉到7月份。等房子装修完毕我回家看完母亲时,母亲已经变形,已经不讲话不吃饭了,眼睛深陷,颧骨高起,脸瘦的只剩一张皮,胳膊细的像麻杆,腿已经是扁的了,看见母亲这样我的泪水潸然而下,任凭我叫破嗓子晃疼她的手臂,她也不回应,眼睛一动不动注视着前方。过去每到我该回去的日子,母亲总是数着天数,告诉大姐再过几天小姑娘就回来了。如果我晚回去了,母亲便让大姐电话催我。知道我回去确定的日子,母亲总是老早的坐在大姐家的门口等我,见到我就说你怎么才回来?离开的时候,母亲总是杵着拐杖一步一晃的走在接我的车旁问什么时候回来?大姐讲每次母亲都是看不见我的车时才转过身一步一晃的回到家里。我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母亲在短短的不到三个月里会如此。嫂子一遍一遍说母亲不行了。我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母亲会这么快消失,我坚信母亲能活到一百岁,我在送母亲到医院的路上期盼奇迹再一次发生。我想告诉母亲自己在装修的岁月里,每天都在惦记她,现在特别想听她述说近三个月新环境下的生活情况。我也告诉母亲这次休了长假哪也不去好好陪她说话,好好陪她到舅舅和姨家。可是,奇迹没有出现,医生说母亲随时会走。我否定科学否定自然规律,依然坚信母亲生命力旺盛。
住院的第二天母亲要吃饭,要回大姐哪儿。我拍拍母亲的脑袋高兴的对医生讲我妈好了。没想到这是母亲最后一次开口讲话,第三天母亲不睡觉眼睛睁得大大的四处看不再讲话。第四天第五天母亲偶尔睁眼,第六天母亲不再睁眼呼吸急促,第七天母亲便永远闭上了眼睛。
母亲醒过来我问她想我吗?母亲回答说你不想我我也不想你。我知道母亲在责怪我长时间不回去看她,我知道母亲时刻都在想念我牵挂我,可一个87岁的老人行动已经不方便生活已经不能自理又怎么能把对儿女思念变成行动呢?这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混蛋多么的愚蠢对于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如此的不关心不孝道让她在87岁高龄到一个新环境中生活,如同新生的婴儿离开母体来到人间一样没有安全感;离开大姐而我又近三个月不回家看她,她一定想是她年龄大了大女儿不管她小女儿不看她,她受到了抛弃!要知道这些年她一直信任依赖大姐和我!而她最亲近最信任最依赖的两个女儿在最后的岁月尽然距离她最远!何等的煎熬何等的绝望!她一定在绝望中煎熬中拒绝了生命的延长!我无论如何都不能释怀都不能原谅自己。
不知道母亲到另一个世界在干什么?找到相伴60年的父亲了吗?找到伺候她十几年的大姐夫了吗?这是另外一个世界她最近最爱的人。但我相信无论母亲
在哪里,她一定还在注视我,我饿了她会给我做饭,渴了会给我倒水,病了会摸摸我的头给我吃药,甚至衣服上一个脏点她也会过来给我拍拍。我后悔自己没有照顾好母亲,让操劳一辈子的母亲没有平静的离开。回到北京,每当夜幕来临,我总是打开门厅灯,为母亲照亮,我相信母亲一定会来看看我新装修的房子,一定会在我熟睡的时候来看我,一定会如同照顾孩子一般坐在我的床边为我扇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