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我在兩個半小時之間,閉上眼睛數次;每當有其他觀眾起身離開,看他們兩眼又有人受不了了;做為一個成熟的大人我告訴自己必須坐到最後儘管我看不懂,至少我可以說,我專注面對了這場劇,它是《等待戈多》由幕間戲劇出品,羅巍導演。北京隆福劇院。
看不懂的原因有很多,每個人都不同。事前沒有提前做功課,直接就看戲了。這劇本據說是很知名的一個本子,在台灣通常翻譯成《等待果陀》,知名的台灣表演藝術團體【果陀劇場】,也是引用這個典故。謝幕之後,有個劇後座談,我問了飾演送信天使的小女孩,「你真的懂這些叔叔在演什麼嗎?」她是一個國小三年級的小妹妹,她回答說:「第一場我覺得他們瘋了,第二場還好,今天他們又瘋了。」孩子的回答總是真實。一個國小三年級的心智怎麼能夠理解何謂「荒誕」?這是一個現今人們也許不願意去嘗試去花時間理解的詞彙。而這個晚上,我們還一起坐在這裡看齣荒誕劇,這整件事其實就挺荒誕的。
「我們這戲,其實真挺牛逼的。」朋友這樣和我說,邊往嘴里扒了一口飯。我微笑著。心裡想,「這事,果真在北京才會成吧,要換到其他任何一個中國城市,可能都沒有個邊整個事就又散了。」中國大陸的極度二元分化,戲劇界也體現出來,我曾經在上海看過幾齣政治正確的劇,進而產生希望有更多元嚐試的評註;而本次看這麼深的劇,明確坦承自己看不懂,也許有些深刻本就不是一次可以理解的吧,我這樣安慰自己。那麼,是怎麼樣的土壤,滋養出了這種劇?為什麼這個時間點(2014年)這群人在北京會選擇這個題材做這種討論?他們到底想要說什麼?他們明確傳達了想告訴觀眾的事情了嗎?我不知道。
我突然想到前陣子《黃金時代》電影,和這部電影一樣,宣傳做挺好但票房還是起不來,造成叫好不叫座的情況。走在時代前端的這群腦袋,他們期許可以喚醒一些思考,殊不知群眾可能還沒準備好;但他們要不要做,還是要做,孤獨的做堅持的做,等待世界慢慢甦醒的一天,哪一天來之前,我們是不是老去?我看的是檔期裡面的最後一場,據說有許多詩人、哲學家也在這場來看了。「哲學家也是一種職業嗎?」「哲學家挺適合看這個戲的阿!」「那是,那是」哲學家只能活在北京,中國大陸其他地方沒有哲學家可以待的地方。
去詮釋到底是希望還是死亡,那是劇評家要做的事情;做為一個單純支持朋友的觀眾,我更佩服他們的勇氣。你要如何重複再重複的去宣揚沒有解答的思考,現在人還思考嗎?他們還有時間還有意願還有空隙去思考嗎?我們思考什麼呢?思考可以為個人帶來什麼呢?兩個半小時後,回到現實生活,抓著帽沿陣陣狂風搭上公交車回家的路上,所產生的餘韻是什麼呢?兩天後兩星期後兩年後,觀眾還會記得自己看過這齣戲嗎?
劇場是有魔力的。你相信嗎?我覺得這群人都是劇場中毒的人,在本職工作之餘,用自己的錢用自己的青春投擲在戲劇實踐上,這是一池無底水域阿,你們真的想好了嗎?這輩子,就在劇場一幕和一幕之間度過一生?雖說人生如戲,要過劇場人生的人,勢必要割捨更多世俗眼光期待你要達成的事情。我不知道這個代價有多大這些砝碼有多重,正是因為無法計量,所以我只能用最誠摯眼光和熱烈掌聲,鼓勵你們在戲劇實踐上的成果。我希望你們繼續走下去,一路上,可能有人離開,永遠離開,或是離開又回來。你們的意義會在30年以後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