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急诊抢救室,每一天都好像在战场上。急诊的环境,一个医生与患者和所有家属面对面交流,环境的拥挤吵杂,患者病情的危重,家属的担心和情绪的激动,医生的忙碌,不时能听到一两声争吵,不由得分清距离,小心翼翼。我对自己的患者有一种说不清的使命感,只要在班,或坐或站,眼里总离不了监护仪上的生命体征,判断目前的状态,思考有没有什么可以和需要处理的;时不时会跑过去听一听体征,调一调参数,有时遇到可爱的老爷爷老太太还会忍不住逗逗他们,这样值班的时光其实过得很快。
可能看得勤了,家属也会越来越信任,交流也会更多一些。6床住着一个先天性房缺的老太太,因为拖的时间太久,已经无法手术,严重的肺动脉高压导致严重的心功能衰竭,心脏脆弱得一个用力的动作都可能成为最后一根稻草。老爷爷一人日夜陪伴在床边。急诊抢救室的环境,是24小时灯火通明,人声、机器报警声、推来送往的病床声嘈杂不休,不是困极一般是无法睡着的;而家属一般得24小时盯着大袋小袋的液体,及时找护士换液,更是没得休息。老太太病情稍微缓解一点,想要回家,磨着大夫磨着老爷爷让她回家。老爷爷中午请了两小时假回去拿来家里的便携式供氧装置,找我们帮他把两块电池充满电,他好早一点带老太太回家。我把电池送给他的时候,他站在医生站旁边叹着气说老太太年轻时一直忙着工作、挣钱给孩子买房、送孩子去国外,一直推迟着手术。现在孩子在国外不回来,老太太病得这么重,他带着老太太跑了好几个城市好多家医院。说着说着老爷爷就不断掉眼泪。这种掉眼泪的感觉,我能体会。疾病到某个阶段,医学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多一分安慰和关怀,减轻一些痛苦。
下午五点半,路过抢救室旁边空荡荡的等候区,一个家属正坐在椅子上低头吃泡面,忍不住仔细看了一眼,是五床的爱人。五床是个脑出血、呼吸衰竭、气管插管的患者,刚刚53岁,这两天用了呼吸机后二氧化碳水平降下来了,意识也恢复清醒,今天给她换了个通气模式锻炼自主呼吸,病情在见好,我一边觉得她拔管的希望比较大,一边又在担心病情出现反复。她的儿子和爱人也是一昼一夜轮替来照顾她。这几天我看到急诊室的家属怎么吃饭,家属多的,会换着去吃;病情比较稳定的,会让隔壁帮忙照料,跟医生请个假出去吃一顿;而这些没有人替换又离不了人的,估计只能匆匆去泡一碗面吃。其实想想,也是挺心酸的。
在急诊室,觉得可能有一种幸福,就是无疾而终,不用忍受病痛和各种创伤性治疗的折磨,完完整整来,干干净净走,是一种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