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挂面头子都去哪了:
十五岁出远门,第一站是安徽的淮南,再然后是芜湖,又从芜湖顺着江海到了舟山……如此二十余年的辗转迁徙,便略有点比较的观念,总觉得我家乡-地处安徽中部,合肥以南长江以北的一个"鱼米大县",其实在区域和饮食上的特色并不是很明显,以至于每年春运大挪移,我都是甩着手回去又甩着手回来。(记得刚来舟山,兴冲冲寄了一堆明珠的各式海产,电话里问大外好不好吃,小家伙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三姨,我就闻到一股鱼味道"[撇嘴])如果非要我想出有什么特别的,那肯定不是庐江的"小红头",也不是罗河大饺子,而是乡里最平常的挂面了。
以前罗河人过了罗河新大桥,就意味着要出远门了,所以我们孩子总爱攀在大桥栏杆着看着人来人往,看大河流向我们从未去过的地方,听老人说这条河通向白龙闸,最后汇入长江……有这样一条河的蜿蜒流灌,不仅坐实了大庐江的"鱼米之乡",所辖乡镇之名也是非桥即河,如盛桥,泥河,沙溪,汤池,罗河。我的家乡便是庐城最南面的罗河镇了。说来也奇怪,明明是水稻重镇,但本地人于米食的经营与讲究却并无长处,能说出花样的不过是米饺,米粑,米面,米糖,云片糕,糯米圆而已,即便这些也不是我们独有的,周边地区的邻居远比我们做得精巧而且口感好很多,当然这些都是我长大了才知道的。独有这一味挂面,用的是乡里自磨小麦粉,纯手工制作,自带咸味,配上鸡汤葱花,筋道清爽,鲜美无比,只有过年过节或是来客人才可以享用,是以至今仍余味悠香。
这挂面好吃,但也有一样不好的地方,因为纯手工的原因,总有一处又粗又硬的面头子,却是怎样汁鲜味浓的鸡汤也无法温润的。过年下面时,我们总是挑细匀处下锅,吃得口齿清新,眉开眼笑的。年一过,握手惜别各回各的小家,至于那些剩下的面头子,老爹老娘会配上剩米饭,加点青菜,煮的烂点,把它们做成所谓的"菜渣饭"吃掉的。父母劬劳,我们也自有自己的一份责任与艰辛,彼此并不能互通,唯有这一份面头子,又让我们回到了没心没肺,自私又快乐的儿时。
也许有一天制面的工艺改进了,或是乡人肯将面头子在生坯期就直接返工了,那么我们就再也不用为谁吃面头子的事而发愁了。可是在上帝的盘面缸里,我们各人自得自己的那一份面头子,那些人生里粗的,硬的,难以消化的,又有谁能躲得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