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今日我的罗裙可好看？”

      “这支步摇是我前日新买的，今日专门戴给你看的。”

      “这桂花糕可好吃了，你要不要尝一口？”

      “你莫要再来了。”男子低声说道。

      “为什么……我给你带了梨花醉，是我亲手酿的，你说过的…你说春日的第一棵梨花酿的酒是最香醇……”

      “我说，你莫要再来，半年后我就要成婚了。”

      柳如是手一抖，手里的酒坛也顺势跌落下来，梨花醉撒了一地，跟着摔碎的还有柳如是的心。她看着眼前这个的俊美男子，脑海里回忆着两人曾经行舟作乐、赏花作诗的种种，不禁红了眼眶。她的身子不禁有些颤抖，长长的指甲狠狠地掐入自己的手心，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

      “竟然唐公子已有打算，那如是便愿你从此前程似锦，无疾病侵扰，无风雨相困。江河可渡，孤酒可饮，青天白云海阔天空自能翱翔。此后，你我生生不见，岁岁平安。”说罢，柳如烟便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

      “如是，你同那唐公子当真是没有可能了么？”另一个艺伎看着躺在贵妃塌上的柳如是脸色不太好，便轻声问道。

      柳如是侧身躺在贵妃塌上，身上一席胭脂色的广袖流仙裙显得柳如是甚是妩媚。她缓缓睁开双眸，勾人的眼神配上眉心栩栩如生的印花更是让人神魂颠倒，她慵懒地回复道： “我不过是名艺伎，哪能够配得上唐公子呀？”

      “你莫要太伤神了，日后你定能碰上如意郎君的。倘若在这世上让你选，如是你最想成为谁呀？”

      “妲己。”柳如是轻轻扇动着手中的团扇，散落下来的鬓发在微风下翩翩起舞。

      “妲己？为何？”

      “因为，纣王爱妲己，宁负天下不负你。”

      烟雨轻渡的江南，是一叶风帆。山外会是喧哗的尘嚣，而这荡舟清涟的烟雨，来自心中不经意的静幽，一种心灵与山水的交融，也许就是秘密的弦，轻拨，涤荡，生就静好。在青草与水泊之间，不断氤氲，像云烟，漫漫而溯。

      江南水乡的烟雨朦胧，青灯古巷，油纸伞，乌篷船，渐行渐远的舟中少年眉眼如画，最难忘是那一瞥间的温柔。素罗衣翩翩的公子执一把竹绢伞立在船头，江南朦胧的烟雨模糊了远山的轮廓，像湿了水的水墨画。湖面波光潋滟，有对对鸳鸯相依而游，远处岸边有渔火点点明灭，炊烟袅袅升起。

      柳如是回忆起第一次见公子的场景，白衣公子在长满青苔的石桥上长衫迎风而立，绵绵细雨轻轻地下着，周围的树都是很安静的样子，朴实且淡定，像山水画介于泼墨与工笔之间的状态，像是蒙了一层江南厚厚的水气。有炊烟从两边的木房子中飘出来弥漫在长长的巷道里，带着世间甜腻而真实的味道。

      “我与公子初见的时候便是在一次雨天，那个时候雨下的有些密，我一人无伞泡在青石板的路上，那时候只想着要快些躲了雨才好。往前一点，路上的行人便是越来越少，在我惆怅的时候，东边的巷子里面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衣袍的公子，他生的很温柔，撑着一把伞。我那时只觉得有些慌张，是被雨淋湿的慌张还是怎么了，我好像那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便闷头冲向了那位公子。好在他没有不搭理我，只是很温柔的问我要去哪里，我便告诉了那位公子我住在哪里。雨依旧在下着，我同公子从青石板走到石拱桥，我想起方才的失礼，霎时间红了脸，恐被公子看出来，将头埋得低低的。不过多久便到了醉仙居，我同公子告了别，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想必他见我是红尘女子必回心生鄙夷。”

      雨润江南，青梅墨染，柳如是的思绪飞到了第二次同公子见面的场景。那日她刚踏上桥头，微微仰面，见前面的公子伞上雨迹斑斑。刹那，公子腰间的玉佩滑落，她连忙弯下腰，一声轻唤。公子一怔，头一转，眼眸如同水映青山的波澜，温柔似丝绸锦缎。她呆愣着，忘了递上手中的玉佩。公子轻轻一笑，接过玉佩，轻声道谢。她愣愣想着，倒是出口成章，声调温软。

      公子见她呆傻模样，不由觉好笑，一只白玉脂般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一时间将她的思绪全拉到了那只好看的骨节分明的玉手上。她又一次失了神，喃喃自语道：“公子……真是好生俊俏……连一双手……都生的如此……”顿了顿，仿若没有词来形容了。可那位公子却浅笑着俯下身来，在她耳边无限缠绵而眷恋地说：“我也瞧着姑娘脸红的模样甚是可爱。”

      "姑娘有心事？"白衣公子抿嘴品茶问到。

      "公子与城东唐公子可是熟识？"

      "世交。"

      "那下次你与他一起来吧。"

      "他不喜品茶。"

      "没关系，那他喜欢什么，我可以慢慢学。"

      "我其实也不喜品茶。"

      "说谎，那你每天早晨都跑我这讨茶喝干嘛？"

      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白衣胜雪，朱唇皓齿，手执一面纸扇，轻摇着，没笑但却好像在笑。

      “公子，为何您每日按时来我这儿品茶听琴，却不曾多说半句话？”

      “我在等。”

      “等什么？”

      “等你真正放下了，再和你说我爱你。”柳如是心头一怔，指尖拨错了琴弦，琴音戛然而止，尽是藏不住的心慌。

      “公子您真是说笑了，我们这儿可没有什么痴情不痴情的，这红尘之地哪儿来这么多恩怨情爱？不过是今儿个陪赵公子举杯对饮，明儿个陪陶公子春风一度。您说您爱我？银子，您带够了吗？”

      在烟雨朦胧的江南，今日城东唐公子大婚。

      唐公子：昭兄屈尊南下，唐某招待不周，还望昭兄多多包涵。

      白衣公子随意的坐在贵客席上，修长的手指随意的惦着白瓷的清酒杯。看似随意的微微一笑，对柳如是遥遥虚敬一杯，耳畔响起他的声音，就像阳光一样温暖：“江南甚美，姑娘…也亦是如此” 她的视线跨过时间，落在烟雨中的那个地方，只觉着脸颊有些发热，不再敢与公子对视。

      柳如是：“我出生卑贱，找个妥帖安心的人安稳度日是奢望。如那样一个人被我遇上，不管他如何，我都要使出浑身解数，缠着他、套牢他、让他娶我、助我远离这肮脏的生活。我等了那么多年，直到那天，我在桥上遇上了你。”她说着，良久低眉不语。又道：“从一开始，我就在算计你，是我勾引的你。”

      “我晓得的。”

      “你不怨我么？”

      “你喜欢我么？”懋昭反问。

      她点了点头，懋昭心里极是开心，“那便足够了。”

      她怔了怔，只见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青山配草木，繁星映明月，连那南下的风，也能让绿水皱面，寒冬的雪花也能害得青山白了头，日落黄昏也是仙人为人间赠的睡梦，残月也会满，寒冬乍暖，随意一撇，世间处处都是深情，你可否将手予我牵，古道悠悠，漫漫无期，总觉一个人走不完。”柳如是含泪点着头，扑入他怀中觉着甚是安稳。

      “这雨…下多久了？”

      “回夫人，断断续续下了三日了。”

      “三日啊……那离他回来还有多少日？”

      “这个…奴婢…奴婢不知……老爷说了夫人只管安心养胎，其余的事情不必过于操心。”

      “唉……罢了，扶我回屋吧。这院子里的花儿，看了心烦。”

      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翩翩公子站在船头，半披的头发随意的垂在腰间，手里握着盏满桃花酒的酒杯被他一饮而尽，如画中俊美如天神般的面容上长着一双如墨的眼眸，随意的勾勾嘴角，一举一动透着玩世不恭，像是在笑看大街上形形色色的路人，更像是在笑这欲界……

      若说三年前的懋昭是年少懵懂时，微微抬眼望你便会娇羞的温婉少年。就像是江南的烟雨朦朦胧胧。那三年后的懋昭便是那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满眼皆是你的翩翩公子。就像是雨后的江南，山川明朗。

      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跨越多少时间，依旧温柔相待。

      “烟雨有江南的映衬不再孤单，江南有烟雨的渲染不再单调。烟雨入了江南，就像我遇到你一样，你会相信一见钟情吧？因为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