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
江湖之大,遍地寂寞。寂寞似愁煞人的萧萧秋雨,寂寞也如同冬日里的皑皑白雪。
假如一个人心中不主动燃起一堆熊熊的烈火,又有谁会来为你添上一根温暖的柴。
诺大的江湖,不仅有负担,挑拔,暗算,杀戮。自然也有朋友,义气,声色,醇酒。
江湖,绝对有冷酷与冰寒的侵袭,却也有热血与烈焰的抵挡。江湖,当然也不会缺少浓浓的真心情谊。
友情与爱情,会渗透这个世间的每一个角落,无孔不入,无所不在!
因此,江湖上流传着一句家喻户晓的名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同时,江湖人也有着一种豪情万千的感慨:"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江湖上总有着这些豪迈的侠胆义士,甚至有时只面之缘就可生死相交,纵然是赴汤蹈火也不会在乎。
豪气与情谊,正义与信仰,会让人连山崩地裂,哪怕天塌下来时也会义无反顾的!
一、大碗居
安宁镇只是一个小镇,四千来户人家,三百多间商铺。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粮油,布匹,金银首饰,胭脂水粉……
一切与生活日用相关的店铺皆有,镇上还有一间负责安全行货押款的镖局一一威远镖局,小镇精致,镖局自然也不大。
已上年纪的总镖头"穿云铁掌″雷烈,副镖头"竹竿",女副镖头花姑,趟子手老李头,还有一个年轻镖师艺小天。
距安宁小镇三里外入口处的驿道边有一个小店,名叫大碗居,大碗居不是卖陶瓷瓦器的杂货铺。大碗居是一间两层木楼的小酒店,从早到晚的六个时辰里都会有客人光顾,甚少间歇。尤其是下午时分,忙碌非常,突显得小店更加热闹。
有趣的是,这个店家的老板,名字就叫甄大碗。
店里有大碗装着的酒,盛菜的也不是小小的碟子,是一只只大碗。靠路口的小院边的围栏,不是一根根木桩头,而是一个个酒坛子,空着的酒坛子。
并肩两个酒坛子之间架放上一块木板,不管是山野樵夫,还是田农小贩,都可以舒舒服服的在酒坛子上坐下来,喝上一碗二十文钱的酒。
坐在酒坛上喝酒的散客一般只买酒不会买菜,因为店小二不仅卖给你二十文钱一碗的水酒,还会送你几颗下酒的小豌豆,豌豆酥脆,水酒醇香。
时值下午时分,驿道上有马车轮扬起的尘土飞扬,慢慢向着安宁镇驶来时,又该是大碗居开始忙碌的时候了。
商队,马帮,以及路过的镖队都会在这里打尖歇腿,休整一番。成群结队的商人喝酒却不会像散客般坐在酒坛上,通常是坐在敞亮的二楼上。
因为二楼,不止有大碗盛着的酒,酥脆的炸豌豆,还会有店主甄大碗亲自下厨烹饪的香炖老鸭,秘制酱卤牛肉。
醇香的水酒配上老火烹饪的下酒菜,既使是押运的镖师,也会忍不住暂时忘掉身上的押镖任务,偷偷的喝上一碗。
下午,晴日,秋风凉爽。
院里一棵白杨挺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味跟浓郁的老鸭汤香味。附近的几个菜农坐在院前的酒坛子上,喝一小口酒,嘎吧一颗酥脆豌豆,惬意的享受这暖暖的秋阳。大碗居则一如往昔,恭侯着南来北往的客人。
"吁,嘶″! 一声勒马声响后,小店院口已迎来了一只准备打尖的镖队,四个人加一辆马车,马车上插着一杆镖旗,招展的旗面上绣着两个飘扬的显眼红字一一长青。
长青镖局是邻县的一个镖局,距此两百余里。领头的是长青镖局的副镖头"狂风疾雨″贺一山,带着三位镖师押送着一批价值上万的金银首饰路过安宁镇。
随行四人在大碗居早已歇过几回腿,镖车一进院里,趟子手把手头的马绳往院里的树上一系,冲着店里小二一声大喊:
"打尖,香炖老鸭,酱卤牛肉,二楼老位置摆上!″
二楼临窗的位置却早有人坐着,桌子下有两只见底的空酒坛子,桌上一只装着卤牛肉的大碗已快见底,而另一只大碗里却连汤已都不剩,只剩下了一堆啃得很干净的骨头丢在桌面上,香炖老鸭的骨头。
桌上唯一还满着的,就是这位先来坐着的人面前的一只大碗,碗里,还有满满的一碗酒。
"咕嗵,咕嗵,″坐着的人一只手端起大碗,一扬脖子,整碗酒已喝下,点滴不剩。这个喝酒快且猛的却是一个女人,三十五六的年景,颧骨略高,厚嘴唇,紫袍内的抹胸裹着丰满高耸的胸,站起身来比一般男人还高大,似乎是汉胡混血,一双略上翘的凤眼,睫毛微曲卷,神情中带着一点慵懒。
"喝完了吗?喝完了快给镖爷们挪个地方,你坐着的地方,是我们常坐的位置!″
先上楼的长青镖局的趟子手大勇对刚喝完酒的女人嚷到。
喝酒的女人放下酒碗,轻扫了刚上楼梯口的阿勇一眼,却仿若对大勇粗鲁冒失的话语充耳不闻,一手拈起装卤牛肉碗里的最后一块肉,一边慵懒的说道:
“今天的牛肉卤的入味,酒也香醇,真令人意犹未尽,欲罢不能。”
这个女人的一只手一拍桌子,接着大声对楼下的甄大碗喊道:“老甄头,加多两坛酒,一碗卤牛肉,一碗炖老鸭,老娘今天要喝到晚上去!”
“没听懂吗?叫你挪一下地方,换个位置你喝到明天早上也没关系,是不是没听过我们长青镖局的威名,故意叫板!”大勇见这个女人木不识趣,火爆脾气一下就湧上来,轻踏两步上前,一只手伸向女人坐的桌子,抓住桌沿时用力一掀。
只听见“哎呦”的一声,大勇眼前紫光一闪,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身体却被一股力量带起,人就像被秋风扫起的落叶般从楼梯口“甩”飞了下去。
楼梯口的上楼处却又黑影一闪,刚才跌下楼梯的大勇又被一股力量托了上来,将大勇的身体一托一带。即便如此,大勇被两股力量一甩一顶,落地不稳,身躯已滚落在了楼梯旁的地上。
滚翻在地的大勇接着一咕噜的又爬了起来,狼狈不堪的对托起他的人说道:"贺镖头,这个女人真邪乎,有点扎手。"
楼梯囗已走上来一位矮小身材的中年男人,正是刚才在楼梯道上托起大勇下坠之人,来人嘴唇上两撇胡子,步子沉稳,手臂粗壮,正是长青镖局这一趟镖队的领头"狂风疾雨″贺一山。
他的颈后背处斜插着两把雪花银刀,据说一套三十六路地趟刀法已是炉火纯青。贺一山却不理会大勇的话语,冲着喝酒的女人抱拳拱手,面带笑容的说道:
"年轻人初入镖行,不懂江湖世事,贺一山代为陪罪,失礼之处,尚请女侠海涵。″
喝酒的女人柳眉一挑,神情却慵懒依旧,轻声说道:"江湖行镖,当以礼为先,掀人桌子更是大忌,既是刀头舔血的行镖同道之人,怨不可深结,但小小惩罚却免不了。″
"哈哈,原来是道上同仁,怎么罚本镖局这个愚蠢的属下悉听尊便。″贺一山打了个哈哈,依然面带着微笑的说到。
“扰人酒兴,应当罚酒,乘兴本应两三碗,但镖行有镖行的规矩,行镖保货不能喝酒,这样吧,每人罚一碗。”这个女人扭头又一冲楼下:“甄大碗,拿酒来!”
"合理,不过这个惩罚还轻了一点,女侠今日酒钱的帐单,长青镖局买了。″"狂风疾雨"贺一山爽快一笑,点头应到。
“狂风疾雨”贺一山和三位随行各干了一碗,这个女人也拍开一坛泥封着的酒。“咕嗵,咕嗵″,一口气灌了个底朝天。随后长袖一展,卷住窗外的树枝,人已飘出窗外,一纵身形,顺着衣袖秋千般的荡出院去,一边哈哈大笑着说道:
“长青镖局的小喊镖不怎样,镖头倒还算是条爽快汉子,四海之内皆兄弟,后会有期!″
"贺镖头平日里也是一块铁铮铮的硬骨头,今日为何对这一个女人谦让有加?″刚才在这个女人手下吃了亏的大勇禁不住问到。
"我们行镖应以礼为先,冒然惹事是江湖大忌。”"狂风疾雨″贺一山脸色一沉,接着厉声对大勇骂到:"你知道你今天惹着的这个女人是谁吗?"
"她是谁?难道是个会吃人的母大虫?"大勇小声嘟噜到。
“闭嘴! 无知兼无礼,江湖上都有一个忌讳,和尚、道士、乞丐、女人皆不可轻惹,以后切莫再犯此类错误!”"狂风疾雨"贺一山怒瞪了大勇一眼,指着他的鼻子说到:
"她就是这个镇上威远镖局护镖不要命,打架比男人还彪悍的女副镖头一一花姑!″